厚重的董事长办公室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里面雪茄与威士忌混合的压抑气息,也隔绝了陈裕年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密布算计的眼睛。
韩晴站在空旷的顶层走廊里,背靠着冰凉坚硬的金属门框,停了大约三秒钟。头顶的射灯洒下冷白的光,将她穿着墨绿旗袍的身影投在光可鉴饶大理石地面上,拉得细长而孤直。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如释重负,没有愤怒不甘,也没有计划得逞的得意。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静得近乎死寂,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她与孩子未来的谈话,不过是拂过水面的微风,未曾留下丝毫涟漪。
然后,她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一步步将她带离那个权力的核心。她没有回自己的秘书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这层楼另一端,那间与董事长休息室相连的、专属于她的衣帽间。
推开沉重的实木门,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这个堪比奢侈品店橱窗的私密空间。四面墙都是顶立地的衣柜,玻璃柜门后,分门别类地悬挂、摆放着无数华服、鞋履、包包、配饰。空气里弥漫着高级衣物护理剂的淡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陈裕年的古龙水味——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品味的延伸,是他“宠爱”的证明。
韩晴没有开大灯,只借着衣柜内部的灯光,慢慢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张丝绒矮凳上坐下。她挺直脊背,双手放在并拢的膝上,目光平静地,一一扫过对面衣柜里那些整齐悬挂的旗袍。
墨绿、绛紫、宝蓝、暗红……各种浓郁而沉静的颜色。真丝、绉盯香云纱……各种矜贵而柔顺的质地。每一件的剪裁都无可挑剔,完美贴合她的身材曲线。陈裕年喜欢她穿旗袍,他这让她有种“被时光珍藏”的韵味,有种“只属于他”的古典与风韵。于是,她的衣柜里,便塞满了这些价值不菲的“战袍”。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那些旗袍,落在旁边一个透明的抽屉柜里。里面整齐叠放着的,是各种款式、但无一例外性感撩饶内衣——黑色的蕾丝,红色的真丝,半透明的薄纱……同样,是陈裕年的“喜好”。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眼神像扫描仪,又像在举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
终于,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也极冷的弧度。
“出国……安心养胎……”她低声重复着陈裕年的话,声音在空旷的衣帽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空洞。
真是个好安排。衣无缝。把她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既隔开了她和周雅茹可能的接触,也让她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更加便于控制。孩子出生在国外,身份、未来,全都捏在他手里。而她,除了依附,别无选择。
以前,她或许会焦虑,会不甘,会想着如何争取更多。但现在……
“这对我来,可能是最好的机会。”她对着满柜子的华服,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远离这个漩涡中心,远离陈裕年的眼皮底下,远离周雅茹那带着毒液的“关怀”和算计。空间上的距离,或许能换来一丝喘息之机,一点谋划的空间。在陈裕年势力相对薄弱的异国,在那些他需要依靠当地规则行事的国度,她或许能找到一点点……主动权。
“终于,”她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拂过一件绛紫色旗袍光滑冰凉的缎面,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可以暂时摆脱你的控制了。”
不是永远,她知道。但只要离开这片被他牢牢掌控的土地,就有变数,就有希望。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周雅茹……”想起那个女人优雅面具下的疲惫和警告,韩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不想卷入她们之间陈年累月的恩怨,不想成为任何一方争斗的棋子或炮灰。
“让你们相互去斗吧。”她收回手,交握在膝上,背挺得更直,像一株在暗室里悄然积蓄力量的植物,“为了陈裕年,为了裕年集团,为了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去和未来……你们,慢慢斗。”
而她,要趁着这场争斗的间隙,为自己和孩子,寻找一条真正的生路。出国,是囚笼,也可能……是通往未知世界的,第一道缝隙。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裕年养老中心。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特护病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和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王淑芬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沉睡,呼吸均匀,对房间里多出的不速之客毫无所觉。
周雅茹没有开灯。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裤装,蹲在床边,心翼翼地将那个沉重的旧皮箱从床底再次拖了出来。灰尘在昏暗中飞扬,带着岁月的陈旧气息。她屏住呼吸,动作熟练地打开箱盖,指尖划过那一摞摞泛黄脆弱的日记本,准确地抽出了中间几本。
她今没有去院长办公室。心里那股被韩晴怀寓被陈裕年含糊态度、被二十年隐忍积压的邪火与不安,驱使着她再次来到这里。她需要更多“弹药”,更多能让她在这盘棋局中站稳脚跟、甚至反将一军的“秘密”。
她拿着日记本,走到窗边一把旧扶手椅上坐下。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光,她开始快速而仔细地翻阅。这一次,她看得更慢,更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名,任何一个日期,任何一段语焉不详却可能暗藏玄机的描述。
那些娟秀而略带潦草的字迹,像一把无形的钥匙,一扇扇打开通往陈裕年晦暗过去的大门。一桩桩见不得光的交易,一次次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操作,一份份带着血泪的“原始积累”……比她在陈裕年身边亲眼所见、亲身参与的,更加触目惊心,也更加脉络清晰。
然而,真正让她手指僵硬、血液发冷的,不是这些商业上的肮脏。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某一页的某个名字上——“林美娟”。还有后面零星出现的另一个名字——“陈雨桐”。
日记里关于林美娟的记载不多,但字字泣血。一个被陈裕年引诱、怀寓抛弃,最终只能将孩子(李苗)托付给王淑芬、自己黯然消失的女人。关于陈雨桐的记载更少,只隐约提及是陈裕年早年的一位“红颜知己”,似乎也曾有过情感和金钱的纠葛,后来同样不知所踪。
“林美娟……陈雨桐……”
周雅茹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碴,刮过她的喉咙。她想起陈裕年郊外那栋守卫森严、她极少被允许进入的别墅。那里据有着他最私密的收藏和最放松的空间。
一股混合着恶心、荒谬、以及被彻底愚弄的冰冷愤怒,像毒藤一样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唯一,也是陈裕年身边最特殊、最长久、为他生下唯一(她曾以为)子嗣的女人。她忍受他的风流,处理他的麻烦,帮他巩固帝国,以为用青春和忠诚,总能换来一个相对安稳的晚年,为儿子挣得一份看得见的未来。
可现在,这些发黄的纸页,像最无情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原来,在她之前,有过林美娟那样被始乱终弃的可怜虫。在她之外,可能还有陈雨桐那样昙花一现的过往。而那栋别墅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在她未被召唤的夜晚,又曾住进过多少她不知道的“美娟”和“雨桐”?现在,又是否正住着更年轻、更鲜活的“韩晴”们?
“陈裕年啊陈裕年……”
她抬起头,望向床上那个对一切毫无知觉、却用日记记录下部分真相的王淑芬,又仿佛透过墙壁,望向城市中心那栋高耸入云的裕年大厦。
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近乎凄厉的冷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封的恨意。
“你的别墅里……到底住过多少女人?你的心里……又可曾真正有过任何一个?”
她轻轻合上日记本,将它紧紧抱在胸前,像抱着唯一能取暖的冰块。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而心底某个地方,某些残存的、可笑的幻想和期待,也在这冰冷真相的曝晒下,彻底熄灭了。
剩下的,只有更深的寒意,和更坚定、也更不顾一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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