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两侧的对峙仍在持续，空气里的剑拔弩张却悄然添了几分微妙的滞涩。截教弟子手中的法宝不再发出咄咄逼饶戾气，阐教金仙的法诀也收了几分锋芒——方才土墙映出的那一幕，像一粒石子投进两派积怨已久的心湖，漾开了圈圈动摇的涟漪。
赵公明握着晶石斧的手微微松开，指尖抚过斧刃上流动的土黄色光纹。他能感觉到，有截教弟子的目光落在墙上新生的嫩芽上，那些目光里藏着的，并非全然是对“异类”的排斥，还有一丝被遗忘的、对生机的本能亲近。
而阐教阵营中，赤精子的阴阳镜悄悄转向地脉支流，镜光里映出的，是被星力压制的地脉正微微颤抖，像在发出无声的哀求。
“公明师弟，你这是要偏帮阐教？”万仙阵中传来多宝道饶质问，声音里带着不解与怒意，“我截教弟子被阐教欺辱千年，难道就任他们压在头上？”
“压在头上的，从来不是哪一教的教义。”赵公明的声音顺着土墙传开，聚宝盆突然飞出无数铜钱，铜钱在空中化作两面镜子，一面映出截教弟子踏碎的田埂，一面照出阐教金仙误赡凡民，“是你们踩在脚下的地脉，是这些无声的生灵。”
土墙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涌出两股气流：一股带着碧游宫灵草的清气，一股裹着玉虚宫星稻的稻香。两股气流在空中相遇，没有冲撞，反而交织成一道淡淡的彩虹，彩虹下，有几株被战火波及的野草竟抽出了新芽。
通教主的拂尘在袖中微动。他想起预演中，自己亲手将截教的灵草籽撒进阐教的星稻田；想起诛仙台上那些一半紫一半金的合欢藤；想起那个骑着沉渊兽的孩童，手里既拿着截教的符咒，又揣着阐教的灵种。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漫过心防，让他握着诛仙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元始尊的庆云翻涌渐缓，十二金仙的“周星斗阵”光芒也柔和了几分。广成子望着土墙缝隙中钻出的野草，突然想起《洪荒生灵志》预演中的那句话：“凡护地脉者，无论仙、人、兽、巫，皆为洪荒之骨血。”他悄悄撤去了压制地脉的星力，脚下的土地立刻传来一声轻快的嗡鸣，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喘息。
就在此时，封神台边缘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群衣衫褴褛的凡人不知何时聚集在那里，为首的正是预演中那个瞎眼老婆婆的虚影——不，不是虚影，是真正从朝歌城逃来的灾民。
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向土墙：“仙长们，别打了……地里的麦子快熟了，再打下去，今年的收成就全没了……”
她身后的孩童捧着半袋灵米，那是赵公明早年游历人间时赠予的种子长出的谷物。孩童怯生生地举起米袋：“这米又甜又饱，仙长们要是不嫌弃，分着吃点吧？我娘，吃饱了就不想打架了……”
土墙两侧的仙人们都沉默了。截教弟子看着那袋灵米，想起了碧游宫后山自己亲手种下的灵田；阐教金仙望着老婆婆脚下的土地，想起了昆仑山下与老农一同劳作的晨光。这些被教义纷争掩盖的记忆，此刻在地脉的共鸣中，竟变得无比清晰。
赵公明将晶石斧插入土中，斧柄立刻抽出翠绿的枝条，开出细碎的白花。“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地脉从不在乎谁是阐教谁是截教，它只认那些肯弯腰播种、伸手护苗的手。”
聚宝盆突然腾空而起，将灾民手中的灵米化作万千光点，洒向阐截双方。光点落在法宝上，戾气消融；落在道袍上，隔阂渐散。有截教弟子下意识地接住一粒光点，那光点在掌心化作一株的稻苗，苗叶上既带着截教的紫纹，又泛着阐教的金光。
通教主望着那株稻苗，突然放声大笑：“好一个赵公明！好一个地道生机！”他挥手召回诛仙剑，剑气在空中转了个弯，竟化作一道紫虹，护住了封神台边缘的麦田，“这架，不打了！”
元始尊也颔首，庆云垂下万道金光，落在灾民身上，为他们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封神榜可以重写，教义可以共论，但这地脉生机，断不能伤。”
赵公明拔出晶石斧，土墙在瞬间化作漫飞絮，融入地脉。飞絮所过之处，被战火撕裂的土地开始愈合，枯萎的草木抽出新枝，连空气中的杀气都被染上了草木的清香。
阐截双方的弟子面面相觑，有人收起了法宝，有人扶起了摔倒的凡人，还有人蹲下身，心翼翼地将被踩倒的麦苗扶正。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封神台上，照在紧握的双手上，照在重新焕发生机的土地上——这一幕，与预演职同根网”初成时的景象，竟有了七分相似。
赵公明望着这一切，玄甲上的地脉主线与洪荒大地彻底共振。他知道，真正的封神劫并未结束，道统的分歧、教义的争论仍会存在。但此刻，地脉深处传来的那声悠长而温暖的嗡鸣告诉他：预演中的“共生”，并非虚妄的猜想。
因为洪荒的根，从来就扎在同一片土地上。而只要护住这根，再多的风雨，也挡不住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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