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摇乘着太后安排的轿,在宫卫的护送下缓缓回孟侯府。
轿子颠簸,她心里更起伏。
宫墙内的短暂庇护已成过去,踏出慈宁宫的那一刻起,她便又开始跟孟家和想要害自己的人周旋。
车帘外,京城街道的喧嚣隐隐传来,贩的叫卖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孩童的嬉闹这些平凡的声音,在孟扶摇听来是那么的亲牵
真想远离孟府,在外寻一处僻静院开始新生活。
但,大仇未报,她不能白重生回来。
“姐,到了。”知意的声音将孟扶摇从回忆中拉回。
轿帘掀开,孟侯府那熟悉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
门楣上武安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孟扶摇看了只觉得很冷。
这座府邸,前世养育了她,也吞噬了她短暂的一生。
下了轿子,孟府门前站着稀稀拉拉几个下人,个个垂首敛目,不见往日的热闹。
段娇娘被京兆尹带走的消息显然已传遍全府,加上孟渊闭门思过、孟景宁下狱,这座昔日门庭若市的侯府,如今已是门可罗雀。
孟扶摇扶着知意的手下轿,宫卫首领上前拱手:“孟姐,太后吩咐我等护送您至府中,确保您平安。”
“有劳诸位。”孟扶摇微微颔首,声音平静。
踏入府门,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庭院中落叶未扫,廊下灯笼蒙尘,连下人们走路的脚步都放得极轻。
这座府邸,一点生机都没了。
“姐,您回来了。”
新晋管家孟忠迎上前,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眼神却闪烁不定。
“老爷在书房,吩咐姐若回来,先去见见他。”
孟扶摇表面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冷笑。
孟渊这养父,在她被太后接进宫时不曾过问一句,如今段娇娘出事,倒想起她来了。
“知道了。”
她淡淡应道,却并未往书房方向去,而是由知意搀扶径直走向自己的扶摇阁。
刚走过回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扶摇抬眼,只见段娇娘身边的大丫鬟翠儿匆匆跑来,见到孟扶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翠儿哭得梨花带雨,“大姐,求您救救夫人吧,夫人被京兆尹的人带走已经两个时辰了,老爷去要人也没要回来。夫人身子弱,怎么受得了牢狱之苦啊!”
孟扶摇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翠儿,这丫鬟前世没少帮着段娇娘作践她,克扣她的月例,冬故意忘了给她房中送炭,夏日疏忽了她的冰块供应。如今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母亲在宫门前闹事,惊扰圣驾,自有刘大人处置,我区区一个闺阁女子,能做什么?”
孟扶摇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翠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换做哀求:“大姐如今深得太后宠爱,只要您开口句话,京兆尹定会给您面子,夫人毕竟是您的母亲啊!”
孟扶摇冷笑,“母亲?翠儿,你是想让我再陷母亲于不义吗?”
翠儿被噎得不出话。
孟扶摇不再理会她,绕过她继续前校
知意紧随其后,声道:“姐,她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孟扶摇淡淡冷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扶摇阁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更添了几分萧条。
院中那株她亲手栽种的海棠已经枝条变绿,光秃秃的枝干在春风中飘荡。几个洒扫的丫鬟见她回来,慌忙行礼,眼神却躲躲闪闪。
“都下去吧。”孟扶摇屏退下人,只留知意一人在身边。
关上房门,知意立刻低声道:“姐,我刚才打听到,老爷去京兆尹府要人,刘大人只按律办事,暂时扣押夫人问话,连老爷的面子都不给。这背后……”
孟扶摇接过话头,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萧索的庭院,轻轻道:“只有他有这个能耐,能让刘能顶住侯府的压力。”
知意惊讶:“靖王殿下为何要帮我们?”
孟扶摇没有回答,想起萧凛的目光,萧凛的援手,萧凛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这一切都让她心乱。
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萧凛出于何种目的,现在都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必须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危机。
她转身问:“你去查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大公子院里的人,还有夫人身边的,看看有没有人频繁出入,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是。”知意应声退下。
孟扶摇独自坐在房中,开始梳理思绪。
段娇娘被带走,孟渊必然焦急。他虽不喜段娇娘的蠢笨,但段娇娘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代表着侯府的颜面,更重要的是,段娇娘知道太多孟家的秘密,包括那些不能见光的勾当。
孟渊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出来。
但京兆尹那边有萧凛压着,他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自己。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孟渊便派人来请孟扶摇去书房。
孟扶摇换了身素净的衣裙,不施粉黛,看起来格外柔弱。
她故意在眼角揉出些微红,这才带着知意前往书房。
书房内,孟渊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背影显得有几分佝偻。
不过几日不见,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武安侯,鬓边已添了不少白发。
“父亲。”孟扶摇轻唤一声,屈膝行礼。
孟渊转过身,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他打量着孟扶摇,眼神复杂的审视,还有那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摇儿回来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孟扶摇依言坐下,垂眸不语,等着孟渊开口。
沉默良久,孟渊才长叹一声:“家中接连出事,为父心力交瘁。你兄长还在狱中,你母亲又……唉,家门不幸啊。”
“父亲保重身体。”
孟扶摇轻声道,“兄长之事,自有朝廷明察,母亲、母亲一时糊涂,想必京兆尹问清楚后,便会放她回来。”
“一时糊涂?”
孟渊苦笑,“她那是蠢!在宫门前闹事,是嫌我孟家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孟扶摇心中冷笑。段娇娘确实蠢,但若非被逼到绝境,她也不会行此下策。而逼她的人,正是眼前这位看似担忧的“好父亲”。
“摇儿。”
孟渊走到她面前,语重心长,“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在府中受了委屈。你母亲她…对你多有苛待。
但无论如何,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孟家是你的家。如今孟家有难,你能否看在为父的面上,帮帮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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