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破月剑经最后一招，名唤“流云破月”。
来到院中空地，江离拔剑出鞘，长剑在昏黄灯光下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
他旋即沉腰坐马，按照记忆中的图谱演练起来。
然而几遍下来，总觉得剑势流转间滞涩不畅，最后一式的爆发力更是无从谈起。
他收剑凝立，眉头微蹙，仔细思索着问题所在。
片刻后，他决定从头开始梳理。
于是便从第一瞻流云探月”的起手式开始，剑尖轻颤如云丝，紧接着是第二瞻惊鸿穿柳”的迅疾突刺，第三瞻月弧封门”的圆转防御，再接第四瞻回风扫叶”的横扫千军。
顺着“回风扫叶”那横扫的余势，江离猛地拧身旋腕，试图将全身力量灌注剑身，挥出那石破惊的“流云破月”！
嗤！
长剑破空，发出一声短促的锐响，却远未达到预想中撕裂空气的爆鸣。
剑势已老，力道却散了大半。
看着手中微微震颤的长剑，江离低声道：“不对，衔接不畅，力量未能瞬间凝聚爆发，少了最关键的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意。”
他不信邪，将前四式与第五式拆解又组合，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演示、体会、调整呼吸和发力点。
汗水渐渐浸湿了他的鬓角，青锋剑的破空声在寂静的院里单调地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收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滑的剑柄，自语道：“还是境界低零，体魄的爆发力与气血的运转速度都跟不上这招的要求。待得达到锻肉境，加上自身已经洗髓完成，筋骨之力再上一个台阶，应能勉强用出其形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也有一分对未来的笃定。
江离收剑归鞘，将长剑轻轻放回墙边。
他走到陆子玉的房门前，抬手在门板上叩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子玉兄，你在房内吗？”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回应。侧耳倾听片刻，江离又抬手敲了敲，稍微提高零音量：“子玉兄？子玉兄？”
依旧无人应答。看来是出去了。江离想着，便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早些歇息。
嘎吱——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木门被从里面推开。
陆子玉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有些凌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啥事啊？这大晚上的……”他倚着门框，睡眼朦胧地看着院中的江离。
“抱歉，子玉兄，扰你清梦，我想问下院集体任务的信息。”江离不好意思道。
陆子玉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脸，努力驱散睡意。
他倚着门框，睡袍松垮，领口歪斜，露出片锁骨，脸颊上还带着枕头的压痕。
“哦……那个啊，”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地嘟囔着，“哦，你你们灵龟院弟子院派任务啊。”
他抬手随意地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显得十分慵懒，“每年藏星山各院都有院派任务，按照修为不同，院派任务也不同，你们灵龟院弟子，作为刚入院新人，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通常都是做些苦力活，或者采摘灵草之类的。”
他顿了顿，似乎清醒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带着惯常的散漫：“通常会安排多人组队，总之，就是件不危险，但浪费时间的事。对江离师弟你来，怕是无聊得很。”
完，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意重新上涌，眼皮又开始打架，显然刚才那点清醒劲儿快耗光了。
星蓝蹲在江离肩头，碧蓝的眸子在昏暗的灯笼光线下，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倚门而立的陆子玉，喉咙里那细若游丝的低呜并未停止，蓬松的尾巴尖儿微微卷动着。
江离神色平静地点零头：“多谢子玉兄告知。既是全院任务，自当尽力。你也早些休息。”
陆子玉胡乱地“嗯”了一声，又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让自己再清醒片刻，但终究抵不过浓浓的困意。
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睡了睡了……”，便不再理会院中的江离，转身晃晃悠悠地走回房内，顺手带上了门。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后，很快，房内便恢复了寂静。
江离站在原地，听着西厢房彻底没了声息，只有晚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轻响。
肩头的星蓝也终于放松了些许紧绷的姿势，但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仍警惕地扫过陆子玉紧闭的房门。
他并未立刻回房，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墙边那柄安静放置的长剑。
演武场上王浩的狼狈、陆子厚充满探究的锐利目光、张家宴席的被针对，如同水底泛起的沉渣，在他心头搅动后又缓缓沉淀下去。
肩上的星蓝似乎察觉到他心绪的起伏，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柔软的凉意，喉间的低呜也转为安抚般的轻哼。
江离抬手，指尖抚过星蓝光滑的皮毛，那温暖的身体依偎着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流云破月……”他低声重复着剑招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方才演练时的滞涩感再次清晰浮现。
那一式对瞬间爆发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筋骨之力瞬间拧合爆发，更需心意与剑势的决绝合一。
他目前的体魄，尤其是筋骨气血的瞬间爆发速度，确实还差了一线。
目光无意间扫过院角在灯笼微光下摇曳的老槐树影，树影婆娑，如同流动的墨痕。
江离心中忽然一动。流云……破月……云无形，却可聚散万千；月悬，其辉破开夜幕。
剑招名为“破月”，追求的并非仅仅是蛮力，而是那种撕裂阻碍、洞穿一切的势！
他闭上眼，摒弃杂念，脑海中再次勾勒起剑经图谱。
从起手“流云探月”的轻柔绵长，到“惊鸿穿柳”的迅疾如电，“月弧封门”的圆融守御，“回风扫叶”的沛然横扫，最后……那石破惊的“流云破月”！
这一次，他不再执着于强行凝聚全身力量于一点爆发，而是尝试着去体会那“流云”聚散无常、却又能在瞬间凝聚为破之矛的意境。
力量如同溪流，顺着剑势的引导，从脚下生根，经腰脊拧转，过肩臂传导，最终汇于剑尖一点！那份“决绝”，并非孤注一掷的蛮勇，而是心意凝聚、洞察破绽后，如月光穿云般精准而无可阻挡的穿透！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没有去拿墙边的剑，只是并指如剑，就着廊檐灯笼昏黄的光晕，对着身前虚空，缓缓地、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地刺出。
指尖划破凝滞的空气，竟带起一丝微不可察却异常锐利的破风声！动作并不快，却仿佛抽空了身前所有的阻力，直指那无形的“月”。指尖停留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极其凝聚的锐气似乎凝而不散。
江离缓缓收回手指，看着指尖，陷入沉思。方才那一瞬的体悟，与之前强行发力时滞涩的感觉截然不同。
虽然力量依旧有限，但方向似乎对了。
“境界未至，无法尽展其威，但……路似乎清晰了些。”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
剑招瓶颈，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夜风渐凉，吹动老槐树叶沙沙作响。肩上的星蓝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豁然，碧蓝的眼瞳在夜色中如同两颗温润的宝石，警惕之色稍减，轻轻蹭了蹭江离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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