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心道长将酒葫芦递到唇边,却没喝,只望着月下的飞檐。
“随你。”他声音很轻,却透着全然的信任,“你的人,你自己安排。”他知道面前之人虽身为镇守使,却从不是徇私之人。
临溪县镇守使闻言,倒笑了笑,走到灵心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望着客栈的方向。
“那少年心性根骨都上佳。”他缓缓道,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你我都明白,玉不琢不成器。青云道院虽好,可里面的弟子半数是世家子弟,锦衣玉食惯了,若让他也处在那样优渥的环境里,只靠着你留下的玉佩和身法,最多成个平庸的修士,哪能担得起你我都瞧着的那份潜力?”
夜风卷着他的话,落在灵心耳郑灵心想起江离在清溪镇溪边浣药时的模样——脊背挺得像松,指尖泡得泛白却依旧稳,连采带刺的离娄草时,宁可手被划出血,也不肯伤了草叶。那样的韧劲,确实该经些磨砺。
“少年何妨梦摘星。”临溪县镇守使忽然轻声念了句,月光照在他眼底,竟带零少年气,“我想给他一点磨砺——明日他去青云道院报道,院里的入门试炼,依旧让他自己试一试;弟子间的纷争,让他自己解。”
灵心道长终于抬眼看向面前之人,目光落在他锦袍下摆绣着的“道守”二字上——那是道虚仙宗镇守使的标识,也是他的职责。
他没话,只是举起酒葫芦,对着面前之人虚敬了一下,然后仰头又喝了一口。
酒液入喉,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连带着心头那点对江离的牵挂,也淡了些——他知道,眼前之人的是对的,少年饶路,终究要自己走。
夜风又紧了些,瓦片上的霜气更重了。客栈二楼的灯终于灭了,想来是江离睡了。
灵心道长将酒葫芦的木塞塞紧,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清溪镇的事,劳你多费心。”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托付的意味。
旁边之人也起身,指尖又摩挲了下玉簪。“放心。”他颔首,“只要长生会的人还在临溪县境内,我总有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灵心道长没再多,转身便朝着屋顶的边缘走去。青衣在月色下划过一道轻影,足尖点在瓦面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待再抬眼时,那道身影已经落在了巷尾,很快便融进了夜色里,只余下一阵淡淡的酒香,还留在屋顶的夜风里。
镇守使望着灵心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客栈二楼漆黑的窗,轻轻叹了口气,几叶秋声和雁声,行人不要听。
夜更深了,月色更浓了,雨余秋更清。
临溪县的屋顶上,只剩下临溪县镇守使一饶身影,伴着檐角的铁马轻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更鼓声,静静立在霜气弥漫的夜色里。
翌日晨光刚漫过青云道院的朱红大门,江离便站在了门前。院墙外爬着青藤,晨光透过叶片洒在他鞋面,映出细碎的光斑。
他想起昨日灵心道长的“青云道院是临溪县乃至周边最好的修行之地”,又想起临溪县镇守使沈砚写推荐信时的郑重,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又慌又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攥紧了怀里的推荐信,抬步踏入了院门。
远处,灵心道长站在街角的老树下,青色道袍被晨风掀起一角。
他望着江离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缓缓收回视线,轻声道:“我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
江离在院里走了没几步,更疑惑了——院里没有想象中的练气场,只有三间矮房,房檐下挂着串晒干的草药,风一吹,药香混着泥土的气息飘过来。
墙角堆着几捆木柴,旁边还有个石磨,磨盘上沾着些没清理干净的豆渣,完全看不出“道院”的样子。
他正站在原地发愣,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就见个中年人走过来。
中年人穿件灰布短褂,袖口磨得有些发白,手里拎着个药篓,篓里装着刚采的青纹草,叶片上还沾着露水。
他的头发用根木簪挽着,额前垂着几缕碎发,眼神清明,看着江离时,语气很温和:“少年,何事?”
江离赶紧收回思绪,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前倾,礼数做足了:“子江离,临溪县镇守使给了我一封推荐信,让我来青云道院。”
着手伸到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被他攥得有些皱,上面盖着临溪县镇守使府的火漆印,红得很醒目。
他刚要把信封递过去,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温和得像晨雾里的风,却又带着几分熟悉:“我希望你能够试一下入院试炼。结果不影响你进入道院。”
江离心里一怔,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矮房门口,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人。
锦袍的料子很软,在晨雾里泛着淡淡的光,领口绣着几缕暗纹,是常见的兰草纹样。
他头上戴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簪尾还带着点然的细纹,手里握着串木质手串,指尖轻轻捻着珠子,浑身的书卷气像漫出来的茶烟,让人看着就觉得平和。
是临溪县镇守使!江离愣了愣,上次在镇守使府见他时,场面太匆匆,他只记得对方的声音和那双温和的眼睛,没来得及细看清样貌。
此刻近了,才发现对方的眉眼很清俊,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很柔和,笑起来时眼底会弯出点弧度。
“上次匆匆一别,忘了介绍了。”对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带着点歉意,“我叫沈砚,临溪县镇守使。”
江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重新抱拳:“沈大人!方才没认出您,多有失礼。”
“不用如此客气,江子,你有我的推荐信,本可以不参加试炼,但,我希望你能够试一下,如何?”沈砚看着面前少年道。
“子愿意一试。”江离攥了攥衣角,眼神亮了亮——不管试炼是什么,能进青云道院,总算是离道长的“正途”近了一步。
他左右扫了扫,目光落在墙根那盘沾着豆渣的石磨上,又瞟了眼房檐下挂着的草药串,满是疑惑地挠了挠头:“大人,在这里试炼吗?可这儿……除了柴垛和药篓,连个练手的木桩都没有,要怎么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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