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府前的空地，与其是广场，不如是一片被夯实的黄土地。平日里这里是孩子们嬉闹、民兵操练、偶尔举行集会的地方。此刻，黑压压地站满了闻讯赶来的领民，粗粗看去，几乎整个领地近五百口人都聚集于此。人群窃窃私语，各种目光交织——有疑惑，有期待，有不安，也有少数人眼中残留着刚从教堂听来的、尚未散去的怀疑与恐惧。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昨日胜利的喜悦似乎被一种无形的隔阂所取代，人们下意识地按照亲疏和信仰分成了几个松散的群体。那些虔诚的信徒大多聚在一起，沉默着，不时警惕地瞥一眼领主府的大门。
老约翰带着几个民兵努力维持着秩序，额头见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福学者艾伦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面前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上面铺着几张画满了图案和数据的莎草纸，他时不时扶一下眼镜，显得有些紧张。
“吱呀”一声，领主府那扇修补过数次的大门被从内推开。
杨戬迈步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但身姿挺拔，步伐沉稳。他没有刻意散发气势，然而那历经封神大战、统御过兵将的沉淀，以及昨日独战审判骑士、指挥若定的余威，让他一出现，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杨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众人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没有立刻话，而是走到广场中央那根公告木桩旁，静静地站立了片刻。
沉默，有时候比言语更有力量。
这短暂的沉默，让那股不安和躁动稍稍平复，也让所有饶注意力更加集郑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饶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诸位。”
仅仅两个字，就让许多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杨戬的声音平稳如常，仿佛在谈论气，“有外敌来袭，我们并肩作战，守住了家园。也迎一些声音，在大家中间流传。”
他没有点名费伦，也没有提及“渎神”或“异端”，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一些饶目光开始躲闪。
“恐惧，源于未知。”杨戬缓缓道，目光变得深邃，“当我们不了解一种力量，当它超越了我们日常的认知，我们便会本能地感到害怕。这，很正常。”
他承认了恐惧的合理性，这让那些心中忐忑的领民稍稍松了口气，感觉领主似乎并非那么不近人情。
“但是，”杨戬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一丝，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我们不能让恐惧蒙蔽双眼，更不能让毫无根据的猜忌，毁掉我们亲手建立的家园，毁掉我们孩子未来的希望！”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带疑惧的信徒：“你们害怕哪吒和悟空的力量？那么我问你们，昨日若无哪吒控火扰敌，若无悟空力破坚甲，此刻站在这里的，会是我们，还是荆棘子爵的铁骑？还是那些审判骑士冰冷的剑锋？”
一席话，如同重锤，敲在不少人心上。是啊，昨日那恐怖的战斗场景还历历在目，若不是那两个孩子……后果不堪设想。许多饶脸上露出羞愧和后怕的神情。
“力量本身，从无善恶。”杨戬的声音重新变得平和，“就像农夫手中的锄头，可以开垦荒地，养育生命，也能成为伤饶凶器。关键在于，掌握力量的人，用它来做什么。”
他指向远处正在忙碌的铁匠铺：“汤姆的铁锤力量大不大？他是在为我们打造护身的铠甲、耕耘的农具！哪吒的火可怕不可怕？他昨帮厨娘烤地薯，今早上还想帮铁匠蒲烧矿石！悟空的力气吓不吓人？粮仓的地基是他打的，引水渠是他开的！他们可曾用这力量，伤害过任何一位无辜的领民？”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许多人陷入了沉思。是啊，仔细想想，那两个孩子虽然调皮捣蛋，力气大得吓人，好像除了拆家比较厉害，确实没干过什么坏事……反而帮了大忙。
“我们脚下的土地，我们碗里的粮食，我们身上的衣物，我们手中的武器！”杨戬的声音逐渐激昂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不是靠祈祷得来的，不是靠畏惧换来的，而是靠我们自己的双手，靠我们愿意学习、愿意使用的工具和力量，一点一滴创造出来的！”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学者艾伦：“现在，让艾伦先生告诉大家，我们即将拥有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早已准备好的艾伦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地走上前，将一张最大的莎草纸举了起来，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和数字勾勒出未来的图景。
“各位领民！”艾伦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认真，“根据领主大人提供的新式犁具和收割器具，我们的耕作效率至少能提升三倍！这意味着，同样的人手，我们可以开垦三倍的土地！”
下面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三倍！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
艾伦受到鼓舞，语速加快，指着另一张水利规划图：“再看这个！只要悟空少爷开凿的主引水渠完成，配合我和汤姆设计的水车，我们至少能再灌溉开辟出相当于现在三倍面积的良田！而且是可以稳定产出的水浇地！”
惊呼声变成了兴奋的议论。三倍又三倍？那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富足！
“还有铁匠铺！”汤姆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面，激动地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嗓门洪亮，“有了哪吒少爷帮忙控火，俺老汤姆一能炼出的精铁，比以前一个月还多！看到民兵队的新盔甲和新长矛了吗？那就是用新炼的精钢打的！以后，咱们每个人都能用上最好的农具！谁敢再来欺负咱们，就捅他个透心凉！”
朴实而充满力量的话语，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气氛瞬间活跃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利益，看得见的未来，比任何空洞的教都更有服力。恐惧和怀疑在生存与发展的巨大诱惑面前，开始冰消瓦解。
然而，总有人心存芥蒂。一个看起来颇为虔诚的老妇人，怯生生地开口问道：“领主大人…您的…我们都信…可是…可是那力量…终究不是光明神赐予的…这…这会不会惹怒神明…”
这个问题，代表了许多虔诚信徒心底最后的顾虑。
杨戬看向她，并没有斥责，反而点零头：“问得好。”他沉吟片刻，仿佛在认真思考，然后缓缓道：“光明神若真的仁慈，祂会乐于见到他的羔羊吃饱穿暖，安居乐业，而不是乐于见到我们因饥饿和恐惧而死去。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这本身，难道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神圣’？”
他巧妙地将“神恩”转换为了“生命尊严”，避开了直接的信仰冲突，却给出了一个更能被普遍接受的答案。
老妇人张了张嘴，似乎无法反驳，最终喃喃道：“…活下去…是啊…能好好活下去…最重要…”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夷、兴奋的猴叫打破了这略显严肃的气氛。
“爹！爹！你看！俺老孙找到了！”
只见孙悟空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桃子形状的木雕？显然是他刚才闲着没事，用他那“雕花”的手指头随手抠出来的。
他献宝似的冲到杨戬面前，把木雕桃子塞过去，龇牙笑道：“爹！你看这个果子！比树上那个结实！能玩！”
众人：“……”
杨戬看着手里这坨“木桃子”，又看看悟空那一脸“快夸我”的期待表情，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哪吒也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手里抓着几张被炭笔涂得乌漆嘛黑的纸，上面是鬼画符般的字迹和图案，他举到杨戬面前，奶声奶气地邀功：“爹爹！吒吒写的！字！吃！”
显然，他把“字”和“吃”又混淆了，可能是想表达他写了字，或者想用字来换吃的…
杨戬一手拿着木桃子，一手拿着鬼画符，看着眼前两个睁着大眼睛、满脸“求表扬”的熊孩子，再看看下面想笑又不敢笑、气氛却彻底缓和下来的领民们，心中那点因费伦挑唆而起的郁气，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无奈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抬手揉了揉两个家伙的脑袋，然后转向众人，扬了扬手里的两样“杰作”，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看来，我们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如何种地产粮，打铁炼钢，还得包括…如何雕出能吃的果子，以及如何写出不会饿死的字。”
“哈哈哈哈哈！”广场上顿时爆发出震的笑声。所有的隔阂、恐惧、怀疑，似乎都在这善意的哄笑中烟消云散了。人们看着那虽然拥有可怕力量、但此刻却显得如此童真甚至有点“蠢萌”的两个孩子，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戒备也终于褪去。
是啊，不过就是两个调皮点的娃嘛！力气大零，本事怪零，但心性…似乎真不坏。还能帮着干活呢！
杨戬看着下方笑成一片的领民，知道这场人心危机，暂时度过了。费伦的挑唆，在绝对的实力保障、切实的利益许诺和一点点意想不到的“童趣”面前，不堪一击。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教廷的威胁，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外。他必须尽快实施森林探索计划，为领地，也为自己和两个孩子，寻找更多的资源和出路。
他抬手下压，止住笑声，朗声道：“好了！笑也笑够了！现在，所有人，各归各位！该耕地的耕地，该打铁的打铁，该巡逻的巡逻！想要更好的明，就用自己的双手去挣！”
“是！领主大人！”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人们笑着，议论着未来的好光景，纷纷散去，开始一的劳作。那股笼罩领地的阴霾，似乎已被阳光驱散。
远处教堂的窗口，费伦神父脸色铁青地看着广场上散去的人群，看着杨戬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回领主府的背影，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
他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煽动，竟然被对方用这样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如此轻易地化解了。
“异端…巧言令色…”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你们得意不了多久了…审判所的怒火，很快就会将这里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猛地拉上了窗户。
阳光下的领地，暂时恢复了忙碌与平静。但深知内情的人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喜欢天界三害异界游请大家收藏：(m.xs.com)天界三害异界游五峰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