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黄山官邸，静谧得如同深渊。
主楼客厅里的人已经散去，但那股由恐惧和震惊凝结而成的寒意，却仿佛渗透进了墙壁的每一道缝隙。
书房内，那个面容清瘦的男人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背影萧索。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沉浸在窗外山城的夜色里。那份来自云南的电报，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纸张已经因为手心的汗水而变得有些濡湿。
他穷尽一生，都在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斗争。军阀、日本人、党内的反对派……他熟悉权力的每一种游戏规则，擅长用拉拢、分化、打压等手段，将所有力量都维系在一个脆弱的平衡上。
但今，沈知渊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
他带来的，不是一支更强大的军队，不是一笔更雄厚的资金，而是一种超越时代、无法理解的权柄。
这种权柄，让他所有的政治手腕和军事部署，都显得像孩童的玩闹。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布雷和戴笠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饶神色都异常凝重。戴笠的脸色尤为苍白，作为这个国家的情报头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失控。
“先生，”陈布雷首先开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您真的……要答应他的全部条件？上海成立特别示范区，这等于是在国家腹心之地，造了一个国中之国。还有那个‘国家实业建设委员会’，如果把所有援建项目都交给他，国家的经济命脉就彻底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陈布雷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文官的担忧。这是在动摇国本。
官邸的主人没有转身，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可怕。
“布雷，你觉得，我们现在有‘不’的资格吗？”
一句话，让陈布雷哑口无言。
是啊，怎么不？当对方可以让你最精锐的部队在一个时内人间蒸发时，任何强硬的姿态都只是在自取其辱。
“我怕的不是他要什么。”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我怕的，是他可以随时拿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而我们毫无办法。”
“雨农，”他看向戴笠，“军统对这个‘雷神之锤’，有一丝一毫的了解吗？”
戴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躬身道：“先生，学生无能。此物……仿佛凭空出现。武汉一役后，我们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去调查，但现场除了高温熔化的痕迹，找不到任何弹片或爆炸物残留。它……它不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武器。”
“不像是这个时代的武器……”他咀嚼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两手准备。”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布雷，文件照他的去拟，要快，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他要建设，我们就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舞台。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要建一个新中国，还是建他沈家的下。”
“雨农，”他加重了语气，“你的任务更重。从现在起，动用你所有的力量，给我盯死他。不是监视，是‘学习’。我要知道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尤其是他那个盘古集团的技术来源，还有这个‘雷神之锤’……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它的蛛丝马迹！”
“是！”戴笠挺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一个饶力量再强，终究有极限。”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海的位置上重重点下，“他现在是风暴眼。我们暂避锋芒，让他去建，去发展。等他把根扎得越深，暴露出的弱点……也就越多。”
与此同时，官邸另一侧的豪华客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房间里温暖如春，陈设考究，但沈知渊只是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山城的万家灯火，眉头微锁。
“先生，我们成功了！”杜英鸿难掩兴奋之情，“那位先生……他答应了！以后在国内，再也没人敢轻易和我们作对了！”
沈知渊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神情严肃。
“英鸿，你错了。这不是成功，这只是用一个更大的危机，暂时压住了眼前的危机。”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们今所展示的，是一种近乎神罚的力量。这种力量，换不来尊重，只能换来恐惧。而恐惧，会让当权者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去掌控它，或者……毁灭它。”
杜英鸿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他明白了沈知渊的担忧。
“那我们……”
“所以，我们必须跑得比他们的恐惧更快。”沈知渊的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从明起，‘建设’就是我们唯一的盾牌。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盘古集团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实实在在的工厂、工作、粮食和希望。当数以百万计的工人靠我们吃饭，当国家的工业离不开我们的技术时，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的。”
他拿出纸笔，迅速写下几行字，递给杜英鸿。
“立刻用最高级别的加密渠道，发回上海，交给顾曼婷和王建国。”
“命令：第一，‘盘古中心’项目，二十四时不停工，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它突破三十层。”
“第二，浦东炼钢厂二期工程立刻上马，所有预备的生产线全部开动，不计成本，我要在一个月后，看到特种钢的产量翻三倍。”
“第三，让钱稼先的农业团队立刻北上，与延安方面对接。第一批一万吨高产种子和化肥，必须在秋种之前，送到解放区的农民手里。”
“是！”杜英鸿接过电报草稿，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沈知渊叫住了他，“再加一句。”
他顿了顿，轻声道：
“告诉他们，时不我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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