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晴的夜
深夜,万俱寂。
韩晴躺在公寓主卧宽大的双人床上,身下是昂贵的埃及棉床品,柔软,冰凉,像一片没有温度的雪原。身上那件酒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质地轻薄如蝉翼,此刻却像一层湿冷的蛛网,紧贴着她的肌肤,传递着一种驱不散的凉意。
她睁着眼,望着花板上模糊的、被窗外霓虹勾勒出的光斑。几个时前与周雅茹那场充满机锋的午餐,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眼神,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在她脑海中一帧一帧清晰地回放。
二十多年。私生子。见不得光。洗不净的过去。周雅茹那张疲惫、苍凉、又带着警告的脸。
还有那句,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的话——“你不会让自己,变成第二个我吧?”
不会。
韩晴在黑暗中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舌尖尝到一丝决绝的苦涩。她不会。绝不能。
手,下意识地、轻轻地覆上腹。那里依然平坦安静,可她知道,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将彻底改变她命运轨迹的生命。这个孩子,曾经是她慌乱中抓住的、以为能攀附陈裕年的浮木,现在,却成了她必须斩断过往、破釜沉舟的全部理由。
“我不能像周雅茹那样过一辈子。” 她对自己,声音低得像叹息,在空荡的卧室里没有回响。不能把最好的年华耗在一个永远不会给她名分的男人身上,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像周桐一样活在阴影里,不能让自己双手沾满洗不净的污秽,最终只剩下一身疲惫和满腔荒凉。
陈裕年的“安排”?她想起他今早看似温和的抚摸,想起他提起“名分”时那不容置疑却语焉不详的语气。他的安排,从来只为他自己,为他庞大的商业帝国,为他血脉的延续。至于她韩晴的未来,她孩子的未来,在他那精密的算计里,恐怕只是一枚可以权衡、可以牺牲的棋子。
一股夹杂着寒意和怒气的力量,陡然从心底升起。
“我要为自己,为孩子而活。”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和睡裙细细的吊带。夜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钻进来,拂过皮肤,激起一阵细的战栗,却也让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在黑暗中呆坐着,像一尊突然被赋予了灵魂的雕塑。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火焰。
几分钟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一把撩开身上柔软却令人窒息的丝被。
光滑修长的双腿先探出来,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然后,她整个人下了床,赤着脚,像一只敏捷而警惕的猫,无声地走向落地窗。
脚尖触及冰冷光滑的木地板,每一步都走得稳而坚定。睡裙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笔直的腿线条。
走到窗前,她伸出手,“哗啦”一声,用力拉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
窗外,是沉睡中的城剩霓虹不再闪烁,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在空旷的街道上投下昏黄孤独的光晕。高楼大厦化为黑暗里沉默的巨兽剪影,际线处,只有一片深沉的、望不到底的墨蓝。
韩晴就那样站着,赤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裙,任由深夜的寒气包裹着自己。她看着窗外这片庞大、冷漠、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个清晰无比、不容更改的念头,在冰冷的夜风中彻底成型——
“不管陈裕年怎样‘安排’,”她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都要想办法,离开他。”
孙欣的夜。
城市的另一隅,高级公寓的浴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圆形按摩浴缸占据了大半个空间,水面漂浮着厚厚一层白色泡沫,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玫瑰精油和浴盐的甜腻香气。水温被调得很高,蒸腾起氤氲的白雾,模糊了光可鉴饶大理石墙面和镜面。
孙欣整个人沉在浴缸里,水一直没到锁骨。泡沫掩住了水下的身体,只露出纤长的脖颈、圆润的肩头和一双搁在缸沿的、骨肉匀停的手臂。她的皮肤被热水浸泡得泛起淡淡的粉红,越发显得白皙剔透,像上好的羊脂玉。
但她的表情,与这慵懒奢华的场景格格不入。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水汽打湿,黏在下眼睑上,微微颤动。眉心无意识地蹙着,即使在最放松的时刻,那道褶皱也未曾完全舒展。她的右手伸出水面,指间松松地夹着一个细长的高脚杯,里面盛着半杯暗红色的酒液,在浴室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冰冷而诱惑的光泽。
她没有喝,只是那样拿着,仿佛那杯酒是她与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之间,唯一脆弱而荒谬的联系。
热水包裹着身体,本该驱散疲惫,舒缓神经。可孙欣只觉得那温度烫得皮肤发疼,水压沉得让她呼吸困难。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下午陈裕年那个冰冷的命令,是“艳照”那两个肮脏的字眼,是李想温和清朗的笑容,是李苗那张青春洋溢、不设防的脸……还有她自己,那个即将亲手布置陷阱、玷污一切的、卑劣不堪的自己。
“尽快安排……” 她在心里机械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像在念一道无法挣脱的咒语。
浴缸的水龙头没有关严,一滴水珠,缓慢地、执着地,从镀金的龙头口渗出,拉长,坠落,“嗒”一声,清脆地砸在水面上,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很快又消失在被泡沫覆盖的平静之下。
就像她心里那些微弱的挣扎和良知,在现实的巨压面前,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却没有泪。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浴室朦胧的灯光,看着那暗红色的液体在其中缓缓晃动,像凝固的血,又像她正在逐渐沉沦、无法挽回的人生。
然后,她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和暖意,却瞬间又被周身的热水吞没,只剩下更深的、冰冷的空洞。
她松开手,酒杯“咚”一声轻响,沉入铺满泡沫的浴缸底部,消失不见。
孙欣重新闭上眼睛,将身体往下沉了沉,直到热水没过下巴,没过嘴唇,没过鼻尖……只留下额头和紧闭的双眼露在水面之上。
在那一片被泡沫和蒸汽隔绝的、近乎窒息般的寂静与滚烫中,她仿佛暂时逃离了那个需要她做出选择、需要她泯灭良心的世界。
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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