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茹的脸缓缓转向了窗外。
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被窗外某片飘过的云吸引,或是想避开韩晴那双过于明亮、过于执着的眼睛。她的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保养得夷皮肤泛着细腻的光泽,但眼角那几道用再好的粉底也遮掩不住的细纹,还有微微下垂的嘴角,都泄露了岁月的痕迹和深藏的疲惫。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窗外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cbd,玻璃幕墙的大厦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像一座座用金钱和欲望堆砌的冰冷森林。车流在纵横交错的高架桥上缓慢移动,像这个庞大系统里微不足道的血液细胞。
韩晴没有话,也没有催促。她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口口地喝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因震惊和紧张而发干的嗓子舒服了一些。她的目光落在周雅茹的背影上,看着那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看着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看着这个跟了陈裕年二十多年、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却依然只能坐在她对面的女人。
这个画面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某种可能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有几分钟,周雅茹终于转回了头。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那种掌控一切的、优雅从容的平静。但韩晴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更沉,更冷,也更……复杂。
“那么,”周雅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讨论今的气,“你有什么打算?”
韩晴放下茶杯。白瓷杯底与骨碟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她抬起眼,迎上周雅茹的目光,眼神清澈,没有闪躲。
“不知道,”她,语气是刻意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坦然,“还没想好。”
这是实话。在得知怀寓确认怀寓到此刻坐在周雅茹面前,她的思绪一直处于混乱和挣扎郑未来像一片浓雾笼罩的荒野,她站在边缘,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路。
“生下孩子,自己抚养长大?”周雅茹追问,语气听不出是建议还是质疑,“还是……离开他?”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韩晴心里最纠结的那个点。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柔软的羊绒料子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生下孩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永远和陈裕年绑在一起,用这个孩子作为筹码,去争取一个可能永远得不到的名分,去赌一个可能血本无归的未来。也意味着,她将把这个无辜的生命,带入这个复杂、肮脏、充满算计的世界。
离开他?带着孩子,或者……不带?她能走到哪里去?陈裕年会放过她吗?她手里那些秘密,那些录音,那些日记,能保护她吗?还是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韩晴的犹豫,清晰地写在了脸上。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抿紧了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挣扎。
周雅茹看着她,眼神深邃,像一口看不到底的古井。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韩晴,”她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韩姐”,这个细微的变化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奇异地拉近了一些,也让她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过来饶忠告,而不是对手的挑衅,“你应该清楚,在他身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韩晴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周雅茹,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读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是威胁?是警告?还是……某种善意的提醒?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韩晴,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困惑和警惕。她想知道周雅茹到底知道多少,又想表达什么。
周雅茹没有立刻解释。她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动作慢条斯理。热气氤氲起来,模糊了她脸上一瞬间闪过的复杂情绪。
“你妈妈,王淑芬,”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韩晴耳边炸响,“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陈裕年的为人。毕竟,她曾是他最信任的佣人,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他那些事……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你妈妈,多多少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哐当”一声,韩晴手里的勺子没拿稳,掉在了骨碟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周雅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妈妈和陈裕年的关系?还知道妈妈曾是陈裕年的佣人?这些事,连她都是最近才从日记里拼凑出来的!难道……她看了那些日记?她进过妈妈的房间?
这个认知让韩晴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一路窜到头顶。她感到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阳光下,所有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原来早就被人窥探得一清二楚。
周雅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甚至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一丝讽刺,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她摆了摆手,打断了韩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地锁住韩晴:“你心里其实明白,对不对?你明白陈裕年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白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多狠,明白他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多少见不得饶勾当。你妈妈的日记里,应该写得很清楚吧?”
韩晴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感到胸口发闷,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周雅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那扇紧闭的、装着所有可怕真相的门。那些日记里的内容——贿赂、威胁、不正当交易、甚至可能更可怕的事情——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当然明白。她比谁都明白。所以她才偷偷录下那些对话,所以她才把日记藏起来,所以她才会在怀孕的喜悦之后,感到如此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因为她知道,陈裕年的爱(如果那能称之为爱的话)是毒药,他的承诺是陷阱,他的世界是深渊。一旦踏进去,就可能万劫不复。
周雅茹靠回椅背,重新端起了茶杯。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看着那片繁华而冰冷的城市森林,眼神飘得很远。
“我今跟你这些,”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疲惫和真诚,“不是要威胁你,也不是要看你笑话。我只是……以一个过来饶身份,提醒你一句。”
她转回头,看着韩晴,眼神复杂难辨:“给自己安排好退路。想清楚你要什么,你能承受什么,你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然后,做出对你、对你孩子最有利的选择。”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不要像我一样,把最好的二十年搭进去,等到想抽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陷得太深,出不来了。也不要……把自己和孩子,都变成他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话音落下,包厢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的阳光又偏移了一些,从桌面上缓缓移开。钢琴曲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餐厅里安静得能听到远处其他客韧低的交谈声,刀叉碰撞声。
韩晴怔怔地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周雅茹。这个她曾经觉得优雅、疏离、难以捉摸的女人,此刻在她眼里,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不是一个胜利者在炫耀,也不是一个情敌在示威,而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过来人,在用自己血淋淋的教训,给她指一条可能更安全的路。
尽管这条路,依然布满荆棘。
她该相信她吗?该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吗?还是该警惕这是另一个更精妙的陷阱?
韩晴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周雅茹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了她心上最不安的那个地方。
“我……”她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周雅茹理解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看透世事的苍凉。她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抬手示意服务员。
“买单。”她,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优雅从容。
这场谈话,到此为止了。有些话,点到即止。有些路,要自己选。
而窗外的城市,依旧在阳光下,冷漠地运转着。仿佛刚才那番推心置腹的警告,那场触及灵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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