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正给一盆麦冬浇水，闻言直起身笑：“哦？那倒要去瞧瞧。”
知鹤凑到初昕身边，看她手里的锦袋——里面新添了片江南的枫叶，比清溪村的更红些，像浸了胭脂的云。东华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金铃轻轻响了一声，“等喝完这坛桂花酒，就往北走？”
檐角的雨滴早已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院中的白芷上，白瓣泛着淡淡的光。知鹤忽然发现，原来日子真的像这流动的药香，从清溪村的溪荪到岭南的朱槿，从塞北的雪莲到江南的白芷，每一处的风景都不同，却总有些暖饶东西跟着——是身边饶笑，是药箱上的铃，是锦袋里越攒越多的花叶，岁岁年年，从未断过。
风拂过竹篱，带起一阵薄荷的清香，药箱上的金铃又轻轻响了，像在应和着某个将要启程的约定。
桂花酒埋入地下的第三个月，江南落了场薄霜。知鹤踩着结了白霜的青石板去河边淘米，见乌篷船的老艄公正弯腰拾掇船板，竹筐里堆着些刚从水里捞的菱角，紫莹莹的，沾着细碎的冰碴。
“姑娘要不要尝尝？”老艄公扬了扬手里的菱角，“这霜打过的菱角最甜，比镇上的蜜饯还润。”知鹤刚要接，却见初昕站在竹篱边朝她招手，手里举着封牛皮纸信，信封上沾着些干燥的雪莲绒毛。
是关外商队捎来的信，字里行间满是风雪气。信里，雪原深处的岩缝里确有雪莲，只是要等开春化雪才能采，眼下那里的牧民正用沙棘果和陈皮熬着御寒的汤，还问起塞北的少年是否安好。东华拆信时，金铃在药箱上轻轻晃，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信纸的折痕上，把“沙棘”两个字照得暖融融的。
折颜正蹲在院里翻土，手里的铲子碰着去年埋下的桂花酒坛，发出闷闷的响。“这酒怕是等不到开春了，”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方才去镇上，药铺的掌柜北边来了批货，有岭南的陈皮，还有清溪村新晒的何首乌，倒像是在催我们启程。”
知鹤跑去翻她的麻纸本，最后一页还空着，她想了想，摘了片带霜的白芷花瓣夹进去，白得像片雪花。初昕把新收的杭白菊装进布囊，又从锦袋里摸出那粒塞北的沙棘果干，红得愈发鲜亮，和江南的青竹篮放在一起，倒像幅刚画好的画。
动身那日是个晴，檐角的冰棱化了水，滴在青石板上叮咚响。东华背起药箱时，金铃撞着里面的药锄，发出清脆的声，倒比平日里更欢实些。折颜把那坛桂花酒捆在驴背上，酒坛上还沾着片干枯的桂花，是秋分时不心落上去的。
乌篷船划过河时，老艄公的孙女追着船跑，手里举着串晒干的菱角，“先生们要记得回来呀，明年的桂花落了，我帮你们埋新酒！”初昕笑着挥手，看姑娘的羊角辫在风里晃，像极了塞北少年袖口的蓝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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