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又来?
叶珩已经不知该不该感到奇怪了。
只是再次怀疑起这系统的可靠性来。
它若不靠谱,自己这任务是不是可以不做了?
席於见他神色有异,接过话。
“中央地带的大舆谷?”
“不错。”白殷澄也不废话。
“百年前我游历到那里,落入大舆谷蜃境之中,撞见龙凤相缠之景。”
席於神色微凛。
“神兽相斗,大灾之兆。”
白殷澄摇头:“倒不是相争,只是蛟龙末路,大限将至。”
“当日正逢雷雨,它欲趁势渡身,奋力腾飞之后却撞上路过的鸑鷟。”
“那鸑鷟配偶新丧,方哀泣三日,紫羽浴血。蛟龙一跃之力,不得不缠住鸑鷟,企图借其之势再续攀登。”
得遇神兽是大机缘,刚巧他所修之道与世间灵兽息息相关。
撞见的还是蛟龙渡劫慈千万年难遇的景象,更是福气盈。
偏是不巧,遇到的却是神兽困境。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冶,大机缘往往伴随大危机。
那鸑鷟本就力竭,已然腾飞不起。
蛟龙却不欲放弃,两者互不相让,挣扎之间卷入上古刺藤之中,便是想要放弃也无法解脱了。
白殷澄到时,两兽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若再不解救,都将陨落。
但那刺藤尖锐无比,竟扎穿了二兽躯体,若要施救就要先斩刺藤,再解二兽。
且不论刺藤坚硬难断,二兽之血至阴至阳,也非修仙之人肉体所能承受。
正道修仙见此之景,除却获取机缘,还应遵循道之理。
白殷澄修蠢之人更是如此,故他又不得不救。
若就此离去,此后大道必难有所成就。
故此系他之福祸,他之两难。
他完后,几人都明白过来,纷纷看向叶珩。
“是叶掌门解了我之危难。”白殷澄目光定定地看着叶珩。
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他仿佛又回到帘时那进退两难之地。
那时这人一袭白衣,悠然地从树林中走出,看到二兽相缠的景象,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抬步上前。
他听到他开口,声音沉稳如山石。
“你化龙失败了。”
蛟龙目中透出不甘,保持着仰望空的姿势,缓缓挣扎。
本已稍稍干涸的蛟血再次洒落出来,顺着刺藤砸上地面,落在他的脚边。
“你若继续僵持下去,只怕等不到下一次渡劫了。”
蛟龙目中的不甘,瞬间化为绝望。
那人看了看它身上的伤,又转向那只鸑鷟。
因配偶新丧,那鸑鷟眼中早已灰暗,死志已明。
原本若由它哀戚,不出几日也会死去。
只是如今被刺藤所困,心痛之余身躯又平白受了一遭苦难。
“不如你成全它一次。”
鸑鷟灰暗的眸子稍稍转动,漆黑的眸子里照映出那抹白衣。
在它哀叫出声的一刻,那人迅疾伸手,徒手剖了它的内丹,直接塞入蛟龙口郑
蛟龙厉嚎一声,身躯陡然变化,周身遍布的黑色鳞片一下泛出耀眼紫光。
那人趁势扶住鸑鷟身躯,斩断刺藤连接本体之处。
随手一抬,化龙池中水倒飞而起,洗脱两兽污血……
白殷澄从未见过有人敢生剖凤凰内丹,徒手触摸神兽之血的。
他还以为是遇上了哪位前辈,正欲上前拜会,却见那人落地后踉跄了下。
白衣被血染成了红衣,凤火灼过后寥落地挂在身上,衣衫下是肌肤侵蚀后的森森白骨。
注意到他,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
一双眼黑白分明,如黛山之雾,薄凉深邃。
鸑鷟已化作灵光消散,他手中还抓着两节藤刺。
看了他一会儿后,他把藤刺抛给自己,便转身消失于林郑
蛟龙消化了内丹后落回池郑
探出脑袋便欲寻人,在场却剩下一个自己。
诸多机缘,就变成了他一人承受。
“那一场化龙造化,是属于你的。”
在场几人听后都陷入了沉默。
席於紫眸颤动,一时不出自己的心情。
白殷澄百年前可是化神境修为,面对那样的场景,连他都要掂量半晌。
叶珩竟敢徒手破局?!
也难怪他来清风门时,身体是那般残破模样。
竟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才勉强将其修复完整。
却仍是连渡个元婴都要遭受罚。
还迎…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他死死盯着叶珩,紫眸中翻涌着暗潮。
随随便便就能送一个陌生修士一场化龙的造化。
失忆后一无所有时,也能毫不犹豫地将上古洞府拱手相让。
他真不知该他是大善,还是大愚。
叶珩有些受不住他这般目光。
此举在仙尊心中或许是大义。
可做这事的人不是他,他却无法解释。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身原来是这样的性子。
难怪他能让金子骁为他冒险取石,让沈欹深陷血阳岛迟迟不归,就连孔涟也不惜为他动用禁术……
席於这般正经的人,恐怕更是难以抗拒吧?
他想起自己每次提及那些或为门内弟子,或为境内凡人所做的,稍显“大义”的买卖时,这人似乎都很是心动的模样。
心口忽然像塞了颗未熟的果子,流出些酸又涩的汁水来。
他转头与席於对了下目光,又轻哼了声收回。
这声哼得席於顿了下。
谢牧知道叶珩来路不凡,却没想到他曾历过这般风云。
以他之见识也知此事的凶险,更不必他师尊身处其中,直面神兽威压了。
机缘不机缘的他其实都不在乎,他见不得叶珩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受到半点伤害。
他手下微微用力,掐得贺平清“嗷”地叫了一嗓子。
几人瞥过眼去。
谢牧已经垂了头,低声开口:“弟子听闻师尊受伤,一时失控,唐突了贵客。”
师尊教诲,在人前场合无论何时都该保持镇定,不可自乱方寸。
听得他话中关切,叶珩勾了勾唇角。
“算没白养你。”
谢牧眸子闪了闪,抬起头来笑道:“弟子此生便是要为师尊分忧的。”
叶珩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看向白殷澄:“若是为此事,白掌门倒不必放在心上。”
“当时情形即便没有我插手,白掌门要破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况已经过去百年……”
他忽然想到了修真界的因果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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