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珠还欲开口，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嫔妃闻声，皆敛衽起身，垂首侍立。
不多时，身着明黄绣金凤锦袍的余少云，在吟芳的搀扶下缓步而入。
待她在正中的凤椅上坐定，众人才齐齐躬身行礼：“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赐座。”余少云的声音温和地道。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语气里添了几分关切：“近来气渐凉，你们怀着身孕本就辛苦，晨间过来请安时，务必多添件衣裳，莫让寒风侵了体。”
谢知意、曹良人与秦良人连忙应声：“劳娘娘挂念，妾身必铭记娘娘教诲。”
余少云淡淡一笑，视线落在谢知意隆起的腹上，眼底悄然掠过一抹幽光，旋即又恢复平和：“佳婕妤这胎该有七个月了吧？瞧着身子倒还稳当，只是往后切不可大意。若每日来请安时觉得乏累，便遣人知会本宫一声，晚些到或是歇一日都无妨——腹中龙裔才是最要紧的。”
谢知意起身谢恩，语气恭谨：“谢皇后娘娘体恤，妾身身子尚安，不敢因私事误了请安的本分。”
“快坐下话，不必多礼。”余少云抬手示意，语气带着几分体恤，“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哪还用讲这些虚礼。”
“是。”谢知意缓缓落座，心中却未敢放松。
这几个月，余少云似是恢复了“理智”，又成了往日里那个端庄贤良的皇后。
可越是如此，谢知意反而越发警惕。
先前余少云用过的手段还历历在目，如今这般温和体恤，再配上眼底偶尔闪过的幽光，倒像裹了蜜糖的毒药，让她只觉脊背发紧。
余少云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另一侧的曹良人。
见她虽怀着近八个月的身孕，却依旧坐得端正，面色红润，不见半分倦色，眼中露出几分赞许：“曹良人这身子骨瞧着倒是强健，都到这般月份了，也不见吃力。但即便底子好，日常保养也不可懈怠。”
曹良人忙起身应话，动作虽因孕肚略有迟缓，却依旧利落，“谢皇后娘娘谬赞，妾身不过是粗养惯了，底子略结实些罢了。娘娘叮嘱的保养事宜，妾身都记在心里，每日除了按太医嘱咐走动，也断不敢贪凉或劳累，定好好护着腹中孩儿，不辜负娘娘的挂心。”
余少云又虚言了几句，目光又落向另一个怀孕的良人秦香兰身上，看着她几乎要将锦椅占满的身影，叹了口气，四个人怀孕，就秦香兰体态改变最大。
昔日京都第一美饶清雅风骨，早被孕中骤增的两圈肉气掩去大半。
“秦良人这胎瞧着倒是把你衬得愈发丰腴了，想来腹中孩儿定是养得壮实。只是你身子沉得厉害，往后起身、走动时，可得让近身宫人多搭把手，别逞强。”余少云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心。
秦香兰闻言，指尖悄悄攥了攥袖角，脸上掠过一丝羞赧。
她也知自己如今体态臃肿，早没了往日模样，此刻被皇后点破，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撑着扶手想起身，腹部的重量让她动作滞缓，连呼吸都添了几分急促：“谢娘娘体恤……妾身也不知怎的，总觉得饿得慌，不知不觉就吃多了，胖了这么多。往后定按着太医嘱咐，少贪些口腹之欲，也少让娘娘跟着操心。”
“快坐着吧，不必多礼。”余少云看她要硕大的肚子，胆颤心惊，“你如今胎气稳，可让御膳房备了些清润的冬瓜薏米水，偶尔喝些能去去滞胀，也免得身子沉得慌。”
秦香兰忙垂首谢恩：“谢娘娘提点，一会就让宫女去御膳房传话。”
余少云笑了笑，关心完三个有孕的嫔妃，她话锋一转，“起来，前儿去瞧和贵人时，倒真叫人心疼。她那胎没足月就早产了，二公主生下来才巴掌大，太医先不足，日日得用药汤吊着。你们几个如今怀着身子，可得更仔细些。饮食上别乱碰寒凉之物，心绪也别受旁人扰，若是受了委屈或是有哪里不舒服，只管来启元宫告诉本宫。”
这话落音的瞬间，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连彼茨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满殿之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和贵人前几日早产，根源便是中了阴息散的毒。
此事最棘手的，是竟牵扯到了慈宁宫。
昨儿慈宁宫的王嬷嬷已被押去慎刑司问话，经过了一夜审问，至今还没个准信儿，谁也不清那慎刑司里，究竟有没有查出些能定案的蛛丝马迹，又或是这桩事会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
见众嫔妃皆敛声不语，余少云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缓声道：“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罢她起身往外走，脚步未停，口中却轻轻嘀咕了一句：“就是不知，太后娘娘今日可有心情见我们。”
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身后随行的几位嫔妃听得分明。
方允娴当即低笑出声，毫不掩饰眼底的兴味。
沈落霞则抿紧了唇，神色沉沉。
谢知意垂着眼，眸底也悄然滑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余少云如今不将矛头对准她，忙着同太后周旋，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
到了慈宁宫，沈太后神态如常，丝毫没有因身边嬷嬷被带去慎刑司，而寝食难安，面容憔悴。
她甚至还出言敲打余少云，“皇后执掌六宫，本该让后宫安宁和睦，如今却闹出阴息散害饶事来，害得和贵人胎气受损、早产生下孩儿，可怜二公主自落地起便先不足，日日靠药汤续命。这般纰漏，皇后当好好反省才是，莫要让后宫的乱子，再扰了后宫的清静，失了皇家的颜面。”
余少云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收紧，面上仍端着端庄浅笑，语气软中带刺：“母后教训的是，儿媳自当尽心整肃后宫，绝不让害群之辈扰了宫闱安宁。只是眼下祸事源头尚未查清，唯有盼着能早日水落石出。让那些藏私弄鬼、搅起风波的人，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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