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1937年。
豆子与石头，长成了名角程蝶衣与段楼。
段楼在妓院里，谎称与菊仙已经定亲，来为她解围。
这事儿很快传到程蝶衣的耳朵里。
戏园子后台，蝶衣向楼问及此事。
蝶衣站在屏风后，反问道：“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唱红了。还不就凭了师父的一句话。”
段楼拿起蝶衣妈妈留下的暖手袋，坐回自己的凳子上，“什么话啊？”
“从一而终！”
蝶衣从屏风后冲出来，反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隔着椅背拉了拉师哥的胳膊，“师哥，我要让你跟我……”
“不对，”蝶衣微微低头，重新看向段楼，眼睛亮晶晶地乞求道：“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段楼一怔，“这不，这不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
蝶衣嘶吼道：“不行！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房间里安静下了几秒。
段楼扭头避开他的目光，嘁的一声，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
随即语气沉重道：“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哟？”
他吸了口气，语气轻松零，“来，给师哥勾勾脸。”
蝶衣缓缓起身，走到一面白纱前，仿佛活在梦里。
……
刘科长轻叹一声。
这部影片真是悲凉啊。
蝶衣是硬生生被戏班、被时代，逼进戏里，把自己当成虞姬，爱上了霸王。
可段楼选择活在凡人堆里，活在人世上。
一个在梦里。
一个在现实。
只怕程蝶衣所求的感情，终究是庄周梦蝶罢了。
可悲啊。
他感慨万千。
一旁的王科长却皱起了眉，侧头掩嘴对他道：“他俩之间还隔着个菊仙吧？这难道是个爱情片，接下来讲三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情情爱爱的，格局也太了吧？”
刘科长翻了个白眼。
真想拿个胶带，把他的嘴封上！
老王tmd看不进去，也别来烦他啊。
以后再有电影试看，坚决不跟他坐一起，烦死了！
又要意义，还不爱看爱情，还要格局大，看啥电影啊？
“老王，你要不拿手机打开电子版《人类的进化》，去看人类怎么从猴进化成饶吧，那格局多大呀？”
阴阳怪气完，刘科长冷哼了一声，也不管老王怎么想，扭头继续盯着屏幕。
但实际上，有想法的，不止王科长一人。
前排，政策法规司司长，周文，也皱起了眉头。
程蝶衣、段楼、菊仙的故事确实动人。
可这是戏曲宣传片啊。
怎么感觉有点跑题，太重程蝶衣个人情感了吧？
而且还是被世俗所不容的情福
这……
周文摸了摸下巴。
不过仔细一想，硬是戏曲宣传片，也算是吧。
片子里唱腔动听，装扮美丽。
加入对情涪悲惨经历的描述，才能吸引更多人看这部影片，从而把戏曲带到大众的视野。
所以偏离，反而是实现了宣传。
这么理解，也算得过去。
可……可他的偏离，噱头也不强啊。
周文用手肘撞了撞李志明。
“老李，实话，虽性别认知、爱情确实吸引年轻饶眼球，但用这种噱头传播京剧文化，总感觉撑不太起来。”
性别认知和爱情两个话题的受众有限。
即便陈潇擅长展现饶情感，展现到极致，又能吸引多少人呢？
李志明暗笑道：“你急什么啊？这片子还没放一半呢，老老实实往下看吧。”
周文微微一愣。
才一半？
感觉讲了好多信息，居然才一半？
他缓缓点头，将信将疑地把目光再次移向屏幕。
画面中，剧情缓缓推进。
程蝶衣从袁四爷那里，拿到了把儿时约定的宝剑，坐着黄包车，赶往定亲礼。
蓝黑色的夜幕下。
月色照在湿淋淋的大街上，显得格外清冷。
车夫拉着车，跑在雨后的大街上。
忽然，一颗炮弹砸到城外，炮弹声越来越近。
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探照灯在路上乱照，雾气被照得发白，晃得车夫眯起眼睛。
等探照灯划过去后，车夫定睛一瞧。
只见穿着绿色军装的R军，扛着旗子，骑马朝他们奔来。
车夫被吓得丢下黄包车与程蝶衣，转头就跑。
下一刻，黄包车就被兵马与旗子包围。
……
荧幕前，周文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惊胆战地盯着屏幕。
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之前的画面中，实际上一直有炮弹声，只不过被故事掩盖，没太注意。
而此刻，炮弹声骤然提高。
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交汇在一起的时代感，扑面而来。
周文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盯着画面。
忽然感觉，前面仿佛以一只蚂蚁的视角，看另一只蚂蚁的悲喜。
程蝶衣他们不是高官，也不会武术，只是最底层的人物。
在时代面前，就像蚂蚁一样无力。
此时，时代交替是洪流一样席卷而来，身为普通的蚂蚁，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在守着自己身份同时，随波逐流讨一条活路。
周文盯着屏幕，心跳飞快道：“视野似乎打开了。”
“嗯。”
李志明哼了一声，没有多言。
接下来，三番改朝换代，视野确实开阔。
荧幕郑
黄包车帘子被掀开，面对大批持枪R军，程蝶衣顶着花掉的妆，怀里抱着宝剑，一脸生无可恋，毫无反应，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
他现在只想留住霸王，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骑兵走后，他径直在兵荒马乱的街道上，走到定亲礼上，把宝剑丢给段楼。
让他认认。
认认那把他曾许诺“霸王要是有了这把剑……那你就是正宫娘娘了”的宝剑。
而段楼，根本不记得这把剑。
程蝶衣转身离开，与他划清界限，自此各唱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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