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竹林时，弹已经在阿石的背上醒了。她的胳膊被蚀灵虫啃出的红痕泛着淡淡的痒，却舍不得动——阿石的肩膀很宽，背着她走在露水打湿的草地上，脚步稳得像钉在地上的桩子，发间的木屑混着青草香，闻着让人安心。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还有点发哑。昨晚那三枚“穿杨弹”几乎抽干了她的灵力，此刻话都带着气音。
阿石却没停，只是把她往上托了托：“快到膳堂了，省点力气。”他的脖颈处沾着点她的发丝，被汗水浸得有点潮，“待会儿让翠姐姐给你炖最浓的灵犀汤，加双份露草。”
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偷偷笑了。其实她早就有力气走路了，只是贪恋这难得的安稳——以前总觉得阿石闷，像块捂不热的木头，直到此刻才发现，这木头硬邦邦的外壳下，藏着这么多软乎乎的心思。
膳堂里已经飘起了香气。翠正蹲在灶台前扇火，火舌舔着锅底，把她的侧脸映得通红。见他们进来，她立刻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灵犀香漫出来，汤面上浮着层淡淡的油花，是特意加的灵牛油，最能补灵力。
“可算回来了！”翠舀了满满一碗汤，又往里面卧了两个灵鸡蛋，“快喝，这鸡蛋是后山灵鸡刚下的，嫩着呢。”
弹刚接过碗，就被烫得缩回手。阿石立刻接过去，用勺子一点点搅着，等汤凉了些才递回给她，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弹捧着碗喝了一口，灵犀的醇厚混着鸡蛋的嫩滑滑进喉咙，暖得她眼眶都有点热。
这时，林欢和林娟从外面进来，两人手里都捧着木盒，里面装着昨夜收集的木甲兵碎片。林娟的胳膊还没好利索，包扎伤口的布条又渗出零血，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把碎片按形状分类：“这些木头里还留着阿石的灵力，或许能重新雕成傀儡。”
林欢则拿着块最大的碎片，上面还留着被蚀灵虫啃过的齿痕：“影阁的蚀灵虫怕青纹竹粉，弹的弹丸配方得记下来，分发给各院弟子。”
青禾走进来时，手里拿着张新画的灵脉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十几个红点：“这些都是新发现的薄弱点，我们得在祭灵日前全部加固。弹，你的弹丸还有多少？”
弹立刻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弹丸袋：“还剩大半袋，够护着这十几个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我还能再做，青纹竹后山还有很多。”
“不用急。”青禾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先养精蓄锐，明再动手。”她的目光落在弹胳膊上的红痕上，从袖中摸出个玉瓶，“这是女娲宫的愈肤膏，涂上去就不痒了。”
弹刚要接，阿石已经伸手拿了过去，拧开瓶盖就往她胳膊上抹。药膏是清凉的，带着淡淡的莲香，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红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慌忙低下头去喝汤，却没注意到阿石耳尖也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下午的阳光正好，弹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看着阿石修补那只满是虫洞的木傀儡。他找来了最细的灵丝，一点点穿过虫洞，把断裂的关节重新连起来，又用青纹竹粉调成糊状，填补那些细的孔洞，专注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影阁还会来吗？”弹忽然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弹丸袋上的络子。祭灵日越来越近，她总觉得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阿石手里的灵丝顿了顿，把修补好的傀儡递给她：“来也不怕。”他指了指傀儡手里的弹丸，“你看，它都没怕。”
弹接过傀儡，忽然发现那些填补孔洞的青纹竹粉，被阿石雕成聊禾苗形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傀儡的身体，像是在荒芜的土地上重新长出了新绿。她忽然想起青禾师父过的话：“真正的强大，不是永不受伤，而是伤过之后，还能长出新的力量。”
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喧哗，是外门弟子在操练。弹探头望去，只见他们手里都拿着新做的弹丸，正学着她的样子往靶子上掷，虽然准头差了些，却个个练得满头大汗。不远处的空地上，林娟正在教弟子们调配青纹竹粉，阳光下，白色的粉末扬起又落下，像场细碎的雪。
阿石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角，指着后山的方向。那里的青禾田在风中起伏，绿得像片海洋，田埂上，翠正带着几个弟子给禾苗浇水，笑声顺着风飘过来，脆生生的，像山涧的泉水。
“你看，”阿石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大家都在准备呢。”
弹望着那片青禾田，忽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霖。是啊，大家都在呢。有青禾师父的沉稳，有林欢林娟的守护，有翠的暖汤，有师弟们的操练，还有身边这个默默修补傀儡的少年——他们就像这青禾田，看似柔弱，却在风雨里扎着最深的根。
她把那只修补好的木傀儡揣进怀里，摸出枚新做的弹丸，朝着远处的靶子掷去。弹丸在空中划过道漂亮的弧线，“咚”地一声正中靶心，惊起了檐下的麻雀，扑棱棱地飞向湛蓝的空。
阿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拿起刻刀，在块新的青纹竹上刻了起来。竹片在他手里转着圈，很快就显出了形状——是个的弹丸袋，上面雕着两只交缠的禾苗，一只长得高些，像在保护另一只矮点的。
夕阳西下时，弹的弹丸袋又装满了。她走到阿石身边，见他还在刻那只竹制弹丸袋，忽然笑道：“刻这么久，是不是想跟我换桂花酥？”
阿石把刻好的弹丸袋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跑，耳根红得像火烧。弹捏着那只竹袋，指尖拂过上面的禾苗，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从不用挂在嘴边，就像这竹袋上的纹路，沉默着，却把心意刻得那么深。
晚风掠过青禾宗的飞檐，带着灵犀汤的香气和青纹竹的清冽。远处的灵脉薄弱点上，新埋的木甲兵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无数个沉默的哨兵。而膳堂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混着汤碗碰撞的轻响，温暖得像个永远不会散的家。
祭灵日越来越近了，但弹一点也不怕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影阁来多少人，带多少蚀灵虫，这里都有足够的温暖和力量，把所有的黑暗，都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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