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西二十里有一道观，名为青羊宫。青羊宫在大黎享有盛誉，是道教十三宫之一。
青羊宫后山一个破旧的院里，萧复悠然转醒。他想要坐起来，可身下剧烈的疼痛传来才让他愣住。昨晚的一幕幕再次闪现在脑海。
他想起来了，他不光做不成男人，还双腿俱废。胳膊也受了很重的伤，还是沈春枝那个贱人砍的。昨不觉得，今疼痛格外难忍。
他想起来了，他的伤口昨好像能很快恢复，可现在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恢复的迹象。
那个玉佩？萧复的牙关紧咬，恨意滔。
不怪萧复这么想，实在是今与昨的状况相差太大。但人在不同环境下感知也是不一样的，到底是不是玉佩，也不好贸然下结论。
“居士醒了？”随着“吱呀”一声，进来一个七八十岁的邋遢道士，赫然是谭平安。
“是你？”萧复惊的眼睛像铜铃。
正月初一的那夜里，他见过这个老头子，他背着个孩子，就站在床前看着自己。只不过那个时候仙风道骨的，没有现在这么狼狈。
原本以为那不过只是个梦，没想到却记忆犹新，更重要的竟然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居士见过老道？”谭平安明知故问。
“好像见过，却又记不清何时见过……”
“居士这是怎么了？被人追杀了吗？老道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雪地里，老道要是再晚上一会儿，居士这条命怕是难保了！”
“是您救的我吗？”萧复听的云里雾里。
“是啊，就在几里之外的雪地里，这大雪的……”谭平安絮絮叨叨的着话，又揭开被子看了看萧复双腿上的伤势。
“这是什么地方？”谭平安的辞让萧复更懵逼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城里。
萧复这才注意到不光被褥床铺破破烂烂，屋子里更是闭塞狭窄，家徒四壁。顺着破烂的窗户，都能看到雪花仍在飘落。
“这里是青羊宫的后山……”谭平安回身拨弄着旁边的火炉。
“青羊宫？”萧复疑惑道。听起来像是个正经道观，怎么会这么破旧呢？
“居士没听过青羊宫？这青羊宫啊，就在城外，距离锦城有二十里……”
救自己的地方距离这里几里，而锦城在二十里，那么自己现在就是在城外。
可问题是自己怎么会在城外呢？
难道是那个贺兰姐把他救出了城，又无奈放下了他？否则解释不通。
现在已经在边军待了一段时间的萧复是理解这个逻辑的，就是那姑娘的人把他救出来，为了引开追杀，只能把他放下。
“道长是青羊宫的……？”萧复问道。萧复的意思是问谭平安在青羊宫的地位。毕竟感觉仙风道骨的，不定是自己的机缘。
“这个地方是青羊宫，但也不是青羊宫。老道本来是青羊宫的道士，无奈犯了戒律。本来按照规矩，是要被赶出去的……”
“可老道年老体衰，也没个去处。掌门心善，就让老道在这破房子住着……”
萧复越听越灰心，还以为是得道高人，毕竟梦里都能梦到，哪知道是个落魄道士。
“你不该救我，我都已经是个废人了，双腿俱废……”萧复双眼无神的看着房顶。
“居士的意思是老道还救错了？老道救你，其实也是为了了却一段缘分……”
“什么缘分？”萧复有了些精神。
“居士刚才不是见过我么，也许这就是咱们的缘分。人啊，有的时候就是一闪念。老道看着你的时候其实也犹豫，可想着能救还是救一救吧……”谭平安絮絮叨叨的道。
萧复并没有听懂谭平安话中的深层含义，毕竟中间的联系并不直接。不过他倒是对一念确实有些感触。很多事可不就就一秒么？
如果当初就随了王氏的心思入赘，是不是也会因祸得福？如果当初没有想着假死脱身，是不是就不会到如今的田地？如果……
如果的可能太多，一念接着一念，他走到了现在，错失了太多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可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往前看，毕竟他已经回不了头，他也从来路得不到答案。
“我还有救吗？”萧复看向谭平安。
“那要看居士想救什么？”
“我这两条腿还能好吗？”
“将养些时日，应该能恢复……”
“那我这个……”萧复有些尴尬。
“已经没有的东西，老道也无能为力！”
“……”萧复差点气晕过去，姜南溪那个贱女人，总有一让她求活不能求死不成。
“居士的怨气好大啊……”
“一点私事让道长见笑了，道长，这里安全吗？我怕仇人找上门来……”
“应该安全吧，这下雪的……”谭平安犹豫不定的看了看门外，显然没什么信心。
萧复有些无语，自己梦里梦到的，还想着是不是有大造化，怎么听着啥本事都没有啊？
“道长救我，不怕惹出麻烦么？”
“能有什么麻烦？如果有人真不依不饶，大不了老道这条命赔给他就是了……”
“……”萧复有些气结。
“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把居士伤成这样呢？”谭平安似是随意的问道。
“道长不知道，我家本不在剑南，而是在山南荆州。我家先祖本也是高官显贵，可后来落魄了。原本与我家定下娃娃亲的岳家想要悔婚……”
萧复在问清楚大概情况后，就又一个苦情的故事从口中缓缓而出，而他就是退婚流的主角，萧复在讲到动情处甚至嚎啕大哭，眼泪哗哗的。
谭平安眼眶泛红，这故事讲的，自己差点都信了。
“这也太是可恨，不同意就不同意好了，你都跑到剑南去当兵了，他们怎么还能不依不饶，非要置你于死地啊！”谭平安抹了一把眼眶。
“无非是嫌弃我坏他们的名声罢了！”
“那居士以后有何打算？”
“我现在这样，何谈以后？”萧复叹道。摆在他面前的要么就是回到军队，可又不清楚现在的形势。要么就是找母亲，可去哪里找啊？
如果真是那个贺兰姑娘救他出来的，会不会找过来？
“居士要是没地方去，莫不如跟老道就在这后山修道如何？等到老道死了，这地方就是你的，虽然破旧，但也是个落脚的地方……”
萧复看着破烂的房屋嘴角抽了抽，老子还不到二十岁，你就让我接你这破道观？
再沈念安和姜南溪那对贱人，自己还要找他们算账呢。待在这里还怎么报仇？
“道长心善，我自然感激。可我堂堂一男儿，怎么可以躲在山上？又如何面对先祖？”
“躲在山里有什么不好，没有世事纷争，没有性命之忧，逍遥一生……”
谭平安叹了口气就站了起来，佝偻着腰出了房门向旁边的山道上走去。抬头看着上不断漂亮的雪花，一瞬间倒是释然了。
“怎么样，失败了？”一个背风的山窝里，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和尚正坐在木柴上翻腾着锅里的肉块。热气伴着阵阵肉香消散在雪花里。
“何谈成与败？老道无非是给他一个选择罢了。是生是死终归要他自己去选择……”
“你少来，你要是真没那份心思，太后还能真动你出手？”和尚笑道。
“终归是结缘一场，就这么了结了也算圆满。老道也是想让太后知道，很多事情，哪怕是我谭平安也无能为力……”
“太后会记得你这份情的！”
“老道无需她记得，最好是把老道忘了才好……”
谭平安着话，就直接从滚烫的锅里捞了一块肉出来，还没吃到嘴里，就烫的直跳脚。
“你一个道士……，你倒是慢点啊！”
“好不容易捡了个好东西，就被那丫头砍死了，我还不能尝个新鲜了？”谭平安气道。
“哪个丫头？”和尚奇怪道。
谭平安没有回话，倒是突然看着色愣了一下。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和尚，别吃了，赶紧带着他跑路吧，让人逮住了别见过我……”
谭平安扔下肉块 ，腿脚利索的拉起旁边的青牛便往山后奔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和尚拿着一块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些狗道士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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