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健的预料没有错。
这场风波的走向，整体甚至可以是“友善”的。
当年万雁鸣与曹草儿那段短暂且明显带有合作色彩的恋情，早已无人提及；
之前因柳彩霞而生的误会也早已澄清淡去。
如今，“林石榴”这个名字，伴随着“高中同学”、“初恋女友”、“独立创业的才女”这些新鲜又正面的标签，被推到了公众面前。
不过，这不仅没有损害万雁鸣的形象，反而奇异地为他注入了一种别样的真实釜—
一个功成名就却似乎始终对初恋念念不忘的男人，比起一个毫无瑕疵的完美偶像，显然更让大众觉得有血有肉，甚至心生几分唏嘘与遐想。
紧接着，更多“证据”被热心的网友或“知情人士”挖掘出来。
两人高中时期的青涩合照，穿着宽大的校服，笑容腼腆而明亮，背景是熟悉的教室或阳光下的操场；
大学时代同游北京的照片，在长城、故宫前的留影，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青春特有的、毫无阴霾的快乐与憧憬…
这些被岁月打磨得微微泛黄的影像，仿佛一帧帧清晰的注脚，无声地印证着那段共同走过的、美好而纯真的青春岁月。
据，这些照片的电子版，一直保存在万雁鸣随身的私人设备里。
而作为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听石广告的年轻创始人林石榴，自然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她白手起家、带领团队拼搏的故事被简要传播，她面对突发危机时冷静负责的态度被隐约提及，人们惊叹于她的年轻与能力，欣赏她的低调与专注。
一时间，她几乎成了独立、坚韧、才华横溢的新时代女性代表之一，风评极佳。
网络上的声音甚至开始出现一种奇妙的“催合”趋势。
不少被这个故事打动的网友，开始为两人“意难平”，在相关讨论下留言，感叹命运弄人，呼吁“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他们能跨越时光和现实的阻碍，重归于好。
这场突如其来又迅速发酵的舆论风暴，看似没有真正的输家。
万雁鸣获得了话题与更具人情味的形象，林石榴和听石广告赢得了巨大的关注度与正面评价。
只是，这场八卦狂欢里，似乎有一个安静的角落，被喧嚣遗忘，却并非毫无知觉。
——
那些“旧情”、“深夜”、“青梅竹马”、“独处两时”的刺眼字眼，
那些被反复传播、证明着一段他完全无法参与的漫长过去的青涩照片，
那些网络上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当事人“撮合”在一起的“祝福”与“催促”……
像无数细密却锋利的针，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精准地扎在裴嘉楠的心上。
他是这个故事里，唯一没有被询问意见、也无人关心感受，却可能承受最多无声震荡的“局内人”。
热闹是他们的，而那种细微却持续蔓延的钝痛，是属于自己的。
他始终没有话，但每日例行的电话，却悄无声息地断了。
以往，每晚上般多，裴嘉楠的电话总会准时响起。
他会问石榴是不是还在加班，叮嘱她记得吃饭，会跟她分享老家这一发生的琐碎事……
那是他们之间雷打不动的仪式，是跨越地理距离的温柔维系。
可今，时钟的指针已经滑向午夜，手机屏幕始终暗着，安静得让人心慌。
石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墙角衣架上——那里挂着裴嘉楠临走前洗净熨好的白大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清的微光。
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那些消息，多想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因为心里坦荡，反而觉得主动去提，显得有些刻意和心虚；可就这样僵持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
裴嘉楠那个人，有事总是习惯闷在心里，自己消化。
他一定也还没睡。
终究，还是石榴先败下阵来。
她不忍心他独自内耗。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他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干涩，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
“石榴，还没睡呢？”
“你睡了吗？”
“哦，今有点忙，有点累，就……睡得早零。”
他回答得有些生硬。
“没等到你的电话，我睡不着。”
石榴难得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
电话那头，裴嘉楠明显怔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
“……对不起，我……”
“你是不是生气了？”
石榴干脆挑明了问。
“没啊，生什么气？”
他还想掩饰，可那低落的情绪，早已透过电波暴露无遗。
“关于万雁鸣和我的那些传言啊？”
石榴直接戳破，
“其实就是我脚受伤了，他才顺路送我……”
“石榴，”
裴嘉楠打断她，声音沉了下去，
“你不用解释。那些传言有多不靠谱，我难道不知道吗？我没当真，真的。”
“那你……还是生气了。”
石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异样。
电话两头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然后，裴嘉楠的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更低，更沉，裹挟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尖锐的质疑：
“石榴，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些传闻本身，而是这些传闻……究竟是怎么来的。他万雁鸣，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石榴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裴嘉楠的语气里压着火气，
“你以为万雁鸣不知道，在那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他那样拉着你、护着你，会引来什么样的报道吗？他是不是故意的？他现在，不正是需要维持曝光和讨论度的时候吗？”
“不可能！”
石榴脱口而出，心底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楠，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旧情人重逢，情难自禁？”
裴嘉楠打断她，话里带着明显的刺，
“石榴，我不是傻子。现在他用这种方式，把你重新拉进他的世界，让所有人都看着，议论着。这对他有利无害，可对你呢？对我们呢？”
“他没有利用我！”
石榴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只是看到我受伤，帮了个忙而已！”
“帮忙需要抱着你离开？需要亲自送你上楼，在我们的公寓里，待上将近两个时？”
裴嘉楠的质问一句接一句，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砸在石榴心上。
他显然看到了更详细的、甚至可能被添油加醋聊报道。
石榴握着手机，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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