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舒嫣一个人。
她盯着那份密密麻麻的名单，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大部分名字和时间都符合正常的工作轨迹，也看不出有哪些人是怀疑的对象。
几分钟后，舒嫣起身，来到档案室。
档案室里弥漫着陈年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
舒嫣径直走到云锦未来项目的专柜，翻出历年来所有的审计底稿，厚厚的一摞，堆在桌上。
她一页一页地翻阅，仔细核对着可疑的往来项。
当翻到一份股权投资协议时，她的动作停住了。
让她惊讶的是，云锦未来居然持有林盛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
这笔投资发生在七年前，金额不大，混杂在众多对外投资项目中并不起眼。
七年前，林盛集团的掌舵人，还是裴英。
时间在指尖流逝，直到腹中传来一阵空空荡荡的抗议，她才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
拿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
她回到办公室，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后，屏幕上立刻跳出好几个林泽琛的未接来电提醒。
舒嫣揉了揉眉心，将电脑和几份关键资料收进包里，关灯离开。
电梯下行，在16楼“叮”的一声停下。
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三个人——周毅，毛杰，还有施瀛。
电梯内外的人，皆是一愣。
“施总，毛总，这么巧。”舒嫣最先打破沉默，语气客气，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视线飘忽着不敢与她对视。
舒嫣心下了然。
周毅是左总那边划过来的人，按理，他跟毛杰这条线八竿子打不着。
可现在，这三个人却凑到了一起。
“舒嫣，这么晚才下班啊。”毛杰皮笑肉不笑地接话。
施瀛也跟着客套一句：“舒经理，有段日子没见了。”
舒嫣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让出空间：“进来吧。”
三人走进电梯，狭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周毅就站在舒嫣身旁，浑身不自在，干巴巴地笑着解释：“舒经理，今……刚好加班，就在电梯口碰到了毛总和施总。”
这个解释，簇无银三百两。
舒嫣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这地方，有客户有领导，不是盘问他的场合。
电梯一路沉默地降到地下车库。
毛杰和施瀛率先走了出去。
舒嫣和周毅跟在后面。
停车场里空旷寂静，几人走到岔路口，毛杰停下脚步：“那我们先走了。”
舒嫣颔首，与他们礼貌告别。
周毅也匆匆了再见，转身就朝自己的车位快步走去，像是急于逃离。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忽然闪了两下双闪，灯光在昏暗的车库里格外刺眼。
是林泽琛的车。
还没走远的施瀛和毛杰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那辆突然亮起的车。
车门推开，林泽琛迈着长腿下来。
他径直穿过几人之间，大步走到舒嫣面前，一言不发地接过她手上的电脑包，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人就往自己车上走。
一直沉默的施瀛，看着两人紧扣的双手，眼神暗了暗，终于忍不住开口：“阿琛。”
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有些发飘。
林泽琛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这一眼，让施瀛精心维持的从容笑意僵在了脸上。
毛杰是个人精，眼看气氛不对，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主动伸出双手：“林总，哎呀，林总，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儿遇到您。”
他看了一眼林泽琛和舒嫣十指相扣的手，“原来舒经理是林总的人啊，失敬，失敬。”
这声“林总的人”得颇有深意。
林泽琛回握了一下，力道恰到好处，随即松开，目光扫过毛杰：“舒嫣以后在所里，麻烦毛总关照。”
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毛杰的笑意更甚：“林总，您这话的，可真是太客气了！林盛集团是我们事务所最重要的大客户，我们事务所上下还得仰仗您和林盛集团的关照呢！舒经理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们重视还来不及，您放心，放心！”
他一边，一边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瞟施瀛，眼底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
果然，施瀛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挽回一局，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泽琛。
“阿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变得这么体贴了，都学会亲自接女朋友下班，关心人了。”
这话听着像夸奖，实则带刺。
“变得”、“学会了”，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林泽琛从前并非如此，他对别人，或者，对从前的“某个人”，可没这么体贴，这么会关心人。
这不仅是给林泽琛听的，更是给舒嫣听的。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忽然清晰地回想起，那在林家老宅，她无意中听到书房里林泽琛和施瀛的谈话。
当时她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想来，施瀛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站在门外的自己，所以那些话，根本就是故意给她听的？
这个女人，段位可真不低。
就在舒嫣心思百转千回之际，身旁的林泽琛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把人又往身边带了带。
半拥着。
“没办法，对着她，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不关心。”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变化”，反而将这种变化归结于舒嫣的独一无二。
不是我“学会了”关心人，而是因为对象是“她”，我才情不自禁，无法自控。
这简直是把施瀛先前抛出的针，一根根拔出来，淬上蜜糖，再精准地插回她自己的心口。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施瀛的脸彻底绷不住了，那精心描画的妆容似乎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出来，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泽琛牵着舒嫣的手，转身走向那辆宾利。
车门打开，林泽琛体贴地用手护住车门顶框，看着舒嫣坐进去，才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整个过程，他再没给施瀛和毛杰一个多余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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