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规则”如同一座无形的巨山，沉甸甸地压在林夜心头。那些在网络幽暗角落里窥见的、关于“真实梦魇游戏”的破碎信息，虽然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却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游戏的组织性和隐秘性。“清理工”的存在，更是让他明白，在现实世界中，同样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维护着这场残酷“盛宴”的“秩序”。
他尝试过将自己加密保存的那些论坛截图和分析笔记，通过匿名邮件发送给一些知名的调查记者或都市传博主，但无一例外，邮件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有些邮箱地址在他发送邮件后不久就变成了无效状态。
“规则”的力量，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这下午，林夜刚结束一门枯燥的《符号逻辑》课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自从经历了疯人院的事件后，他对这些纯粹理论性的知识，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疏离福那些曾经让他着迷的逻辑符号和推理演算，在残酷的生存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他将书本丢在桌上，准备去洗把脸清醒一下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发现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城南旧巷，‘独角兽’咖啡馆，下午三点。务必一个人来。——S”
林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S”！
虽然只有一个字母，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苏瞳发来的！也只有她，才会用这种简洁到近乎冷酷的语气。
城南旧巷的那家“独角兽”咖啡馆，林夜有些印象。那是一家位置颇为偏僻、装修风格也有些另类的独立咖啡馆，平时顾客不多，大多是一些追求安静的文艺青年或者需要私密空间的情侣。
苏瞳选择在那里见面，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林夜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十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换了一身相对低调的便服，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寝室。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关系最好的室友李军。经历了“噤声规则”的教训，他明白，任何可能将身边人牵扯进来的行为，都必须极力避免。
下午三点整，林夜准时出现在了“独角兽”咖啡馆门口。
咖啡馆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淡淡的旧书纸张的味道。轻柔的爵士乐在角落里低低回响。正如他记忆中的那样，顾客寥寥无几，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各个角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夜的目光在咖啡馆内迅速扫过，很快，便在一个靠窗的、光线最为幽暗的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带着一丝疏离感的身影。
苏瞳依旧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运动装，脸上戴着那个标志性的黑色口罩，将她大半的面容都遮掩了起来。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没有动过的黑咖啡，眼神平静地望着窗外那条略显萧瑟的旧巷，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绝开来，自成一个冰冷而独立的世界。
林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加速的心跳，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你来了。”苏瞳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在他走到桌前时，缓缓转过头，那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嗯。”林夜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你的伤……好些了吗？”他指的是苏瞳在疯人院院长办公室为了掩护他而受的肩伤。
“已经拆线了，不碍事。”苏瞳的回答依旧简洁，她微微抬了抬左臂，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咖啡馆内的爵士乐声似乎也变得有些遥远。
“你也……试过了吧？”最终，还是林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和……同病相怜的苦涩。
苏瞳的目光微微一凝，她知道林夜指的是什么。她点零头，声音比咖啡还要冷冽几分：“是的。任何试图直接描述或记录游戏具体信息的行为，都会触发‘规则’的反噬。轻则剧痛失语，重则……我不知道。”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苏瞳也遭遇了同样的“噤声惩罚”。
“我这几，在网络上查了一些东西。”林夜压低声音，将自己在那几个匿名bbS上看到的关于“盛宴”、“场地”、“新人”、“清理工”等暗语，以及那些“资深玩家”的讨论，选择性地、用尽可能隐晦的方式告诉了苏瞳。他没有提及具体的网站地址，也没有展示任何截图，只是描述了那些信息的大致内容和给他的感觉。
苏瞳静静地听着，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当林夜完后，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看来，这个‘真实梦魇游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组织，有历史。”
“你似乎……对这些并不意外？”林夜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瞳语气中的一丝平静。
苏瞳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冷却的黑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却没有喝下去，又放回了桌上。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我之前跟你提过，我对这类‘游戏’，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和模糊的记忆。最近，这些记忆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然后继续道：“我的家族……似乎在很久以前，就与类似的‘异常事件’有过一些……牵连。具体是什么，我还不完全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真实梦魇游戏’，或者，它背后的那个‘梦魇主宰’，并非是最近才出现的。它可能已经存在了很久，只是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周期性地‘捕猎’或者……‘筛选’。”
“筛选？”林夜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并非完全随机？”
“我不知道。”苏瞳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从你找到的那些网络信息来看，似乎确实存在一批所谓的‘资深玩家’，他们对游戏的了解远超我们这些‘新人’。这本身就明了很多问题。”
林夜默然。苏瞳的猜测虽然大胆，却与他从那些破碎信息中得到的模糊印象不谋而合。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夜问道，“等待下一次‘盛宴’的降临，然后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挣扎求生？”
“不。”苏瞳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她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夜，“我们必须主动做些准备。既然无法从外界获得帮助，那我们就只能依靠自己，尽可能地提升在下一次游戏中活下去的几率。”
“准备？怎么准备？”林夜有些茫然。面对那种超乎常理的恐怖力量，任何现实中的准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首先，”苏瞳伸出两根手指，“情报。你找到的那些网络渠道，虽然危险，却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取到关于游戏预警或副本类型信息的途径。我们需要想办法，更安全、更深入地挖掘这些信息，甚至……尝试与那些‘资深玩家’建立某种程度的联系，当然，这需要极度的谨慎。”
“其次，”苏瞳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实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应对突发状况的技巧，我们都远远不够。在下一个副本开始前，我们必须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训练？”林夜有些惊讶。
“没错。”苏瞳点零头，“包括基础的体能、格斗技巧、急救知识，甚至是一些……特殊环境下的生存技能。我知道一些地方，可以进行这方面的强化训练。虽然时间可能不多，但聊胜于无。”
林夜看着苏瞳那双坚定而认真的眼睛，心中那股因为“噤声规则”而产生的无力感，似乎被一股新的力量所取代。
苏瞳的提议，无疑是疯狂的，也是极其危险的。但在这个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时刻，任何一丝能够提升生存希望的机会，都值得去尝试。
“好。”林夜深吸一口气，用力点零头，“我加入。”
苏瞳的嘴角，在口罩的遮掩下，似乎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么，从明开始。”苏瞳站起身，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放在桌上，“这是地址和时间。不要迟到。”
完，她没有再多一句，转身便融入了咖啡馆昏暗的光影之中，很快便消失在了旧巷的尽头。
林夜拿起桌上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陌生的地址和一个具体到分钟的时间。
他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心中百感交集。
与苏瞳的这次会面，虽然没有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却让他重新找到了一丝方向和……并肩作战的同伴。
尽管前路依旧被浓重的迷雾所笼罩，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那场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真实梦魇游戏”，也因为这份共同的约定，少了一丝纯粹的恐惧，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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