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程家后院的书房里传来琴声。沈清韵坐在古琴前，纤细的手指轻抚琴弦，一曲《潇湘水云》在雨声中若隐若现。
\"不错。\"一旁的沈若兰放下手中的账本，\"这几个月练得很用心。\"
沈清韵停下手指：\"娘，我们真的要去参加杜家的赏菊宴吗？\"
\"怎么，不想去？\"
沈清韵低头摆弄琴弦：\"我听杜老太太很难相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姐姐也会去。\"沈清韵抬头看着母亲，\"我怕......\"
沈若兰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韵儿，你已经不了。早晚要出去见世面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若兰，\"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躲是躲不开的。与其躲避，不如勇敢面对。\"
沈清韵沉默片刻：\"娘，我知道了。\"
沈若兰笑笑：\"去准备准备吧。明一早我们就动身。\"
等女儿离开后，张妈走进来：\"夫人，您真要带姐去杜家？\"
\"为什么不去？\"
\"可是......\"张妈压低声音，\"听宋姨太太这次是要带着少爷去的。\"
沈若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我知道。\"
\"那......\"
\"正因为知道，才更要去。\"沈若兰，\"韵儿总要学会在这种场合应对的。\"
第二一早，还飘着细雨。马车停在程家大门外，沈若兰和沈清韵坐了进去。
\"夫人。\"李掌柜在车外，\"老爷让我转告您，英国那边的事情已经谈妥了。\"
沈若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马车缓缓驶向杜家。沈清韵坐在母亲对面，看着车窗外的雨景。
\"韵儿。\"沈若兰突然，\"待会到了杜家，记住我的话。\"
\"嗯。\"
\"第一，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保持从容。\"沈若兰，\"第二，话要得体，不该的绝不多一句。第三......\"
\"第三，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沈清韵接过话头，\"娘，您过很多次了。\"
沈若兰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看来这段时间的教导你都记住了。\"
马车在杜家大门前停下。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夫人，姐。\"杜家的管事迎上来，\"老太太正在花厅等着呢。\"
沈若兰和沈清韵跟着管事往里走。路过一处回廊时，迎面走来几个太太。
\"这不是程家二夫人吗？\"为首的妇人笑着，\"今怎么想起带着千金来了？\"
沈若兰微笑行礼：\"原来是陈太太。韵儿一直想见见世面，正好赶上杜老太太的赏菊宴。\"
陈太太打量着沈清韵：\"这就是清韵姐？倒是个清秀的。\"
沈清韵乖巧行礼：\"陈伯母好。\"
\"哎哟，这举止倒是规矩。\"陈太太，\"不像有些人家的姑娘，仗着父母宠爱，倒是没个规矩。\"
沈若兰笑而不语。沈清韵却听出了话中有话。
进了花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杜老太太端坐在上首，见她们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若兰来了。\"杜老太太，\"这就是清韵吧？过来让我看看。\"
沈清韵走上前去行礼。杜老太太仔细打量着她：\"模样生得不错，举止也端庄。若兰，你这个女儿教得很好啊。\"
\"老太太过奖了。\"沈若兰，\"韵儿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
正着，外面又进来几个人。沈清韵抬头一看，是宋玉芙带着她的儿子程思齐。
\"玉芙来了。\"杜老太太，\"这是带思齐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来了？\"
宋玉芙笑着：\"老太太笑了。思齐整念叨着要来看您呢。\"
程思齐乖巧地给杜老太太磕头。杜老太太很是高兴，让丫鬟拿了糕点给他。
\"来，坐这儿。\"杜老太太指着身边的位置，\"让我好好看看这孩子。\"
宋玉芙带着儿子坐下，这才注意到沈若兰和沈清韵也在。她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二婶。\"她淡淡地，\"您也来了。\"
沈若兰微笑：\"是啊，带韵儿来见见世面。\"
杜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韵儿，你不是会弹琴吗？来，弹一曲给大家听听。\"
沈清韵看了母亲一眼。沈若兰微微点头。
\"是。\"沈清韵起身走到琴边。
琴声响起，是一曲《阳春白雪》。清脆的琴音在花厅中回荡，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好！\"杜老太太拍手，\"弹得不错！若兰，你这个女儿真是有分。\"
沈若兰谦虚地：\"让老太太见笑了。\"
宋玉芙却突然：\"二婶，清韵妹妹跟谁学的琴艺？\"
\"哦，是请了胡家的老师教的。\"沈若兰。
\"胡家？\"宋玉芙皱眉，\"不是胡家的老师脾气古怪，不轻易收徒吗？\"
沈若兰笑笑：\"可能是看在韵儿诚心好学的份上吧。\"
杜老太太插话：\"我听胡家的老师最是挑剔。能让她收为徒弟的，都是真有分的。\"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是德利銮的夫人。
\"抱歉来迟了。\"德利銮夫人，\"路上耽搁了一会。\"
杜老太太连忙让人添座。德利銮夫人坐下后，看到沈清韵还在琴边站着。
\"这位是......\"
\"这是程家二房的千金。\"杜老太太，\"刚才还弹了一曲琴呢，弹得很不错。\"
德利銮夫人眼睛一亮：\"哦？不如再弹一曲？\"
沈清韵又看向母亲。沈若兰还没话，宋玉芙已经开口：\"清韵妹妹想必也累了。要不......\"
\"不累。\"沈清韵突然，\"既然德利銮伯母想听，我再弹一曲吧。\"
这次她弹的是《广陵散》。琴声悠扬，意境深远。德利銮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好！\"曲终后，德利銮夫人，\"若兰，你这个女儿真是不简单啊。\"
沈若兰笑而不语。宋玉芙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对了。\"德利銮夫人突然，\"下个月我要办个诗会。若兰，到时候带清韵来吧。\"
沈若兰还没答应，杜老太太已经：\"这主意好！我也想去听听清韵的诗词。\"
宋玉芙突然站起来：\"老太太，思齐好像有些困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一下。\"
杜老太太看看程思齐，果然见他打着哈欠。
\"也好。\"杜老太太，\"让丫鬟带他去偏房休息吧。\"
宋玉芙勉强笑笑：\"还是我亲自照看比较放心。\"
等宋玉芙带着儿子离开后，德利銮夫人才：\"若兰，你这个女儿真是难得。不光琴艺好，这气度也是一等一的。\"
沈若兰谦虚地：\"德利銮太太过奖了。\"
\"不是过奖。\"德利銮夫人，\"我看清韵这孩子，将来必定不简单。\"
杜老太太也：\"是啊。这般才情，这般气度，难得啊。\"
沈清韵低着头，脸色微红。沈若兰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宴会结束后，沈若兰和沈清韵坐上马车。
\"娘。\"沈清韵突然，\"大姐姐好像不太高兴。\"
沈若兰淡淡一笑：\"你看出来了？\"
\"嗯。\"沈清韵，\"特别是德利銮伯母邀请我去诗会的时候。\"
沈若兰看着女儿：\"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清韵想了想：\"是因为......她觉得我抢了她的风头？\"
\"不全是。\"沈若兰，\"更重要的是，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意识到，你已经长大了。\"沈若兰，\"而且，你比她想象的要出色得多。\"
沈清韵沉默片刻：\"娘，我们真的要去德利銮伯母的诗会吗？\"
\"当然要去。\"沈若兰，\"而且，你要比今表现得更好。\"
\"为什么？\"
沈若兰看着女儿：\"因为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马车缓缓驶过雨中的街道。沈清韵靠在车窗上，想着今发生的一牵她知道，从今开始，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改变。
而在杜家的一间偏房里，宋玉芙看着熟睡的儿子，脸色阴沉。
\"夫人。\"丫鬟轻声，\"该回去了。\"
宋玉芙没有话。她想起刚才沈清韵在众人面前的表现，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这个一直被她忽视的继妹，似乎已经长成了一个让人不得不重视的存在。
\"去告诉德妈妈。\"宋玉芙突然，\"让她多留意二房那边的动静。\"
\"是。\"丫鬟答应一声退下了。
雨还在下。这场秋雨，似乎预示着什么。但此时的沈清韵还不知道，今的赏菊宴，不过是她人生舞台的第一幕而已。更大的风浪，还在等着她。
而在程家的书房里，程远山正在看一封电报。电报上的正是今赏菊宴上发生的事。
\"老爷。\"李掌柜轻声，\"要不要......\"
程远山摆摆手：\"不用管。就让她们斗去吧。\"
李掌柜欲言又止。程远山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有话？\"
\"老爷。\"李掌柜压低声音，\"属下觉得，二夫人这步棋下得很妙。\"
程远山露出一丝笑意：\"你也看出来了？\"
\"是。\"李掌柜，\"借着这个机会让姐露面，既给了杜老太太和德利銮太太一个好印象，又......\"
\"又让玉芙意识到了危机。\"程远山接过话头，\"确实是一步好棋。\"
李掌柜犹豫了一下：\"那老爷您......\"
\"什么都不用做。\"程远山，\"若兰做事，向来有分寸。\"
夜深了，程家后院的灯还亮着。沈若兰坐在案前，正在写一封信。
\"夫人。\"张妈端着参汤进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等会就睡。\"沈若兰，\"韵儿睡了吗？\"
\"睡了。\"张妈放下参汤，犹豫了一下，\"不过......姐好像有心事。\"
沈若兰放下笔：\"今的事情对她来，确实有些刺激。\"
\"夫人是在杜家？\"张妈，\"我听姐在那里出尽了风头。\"
\"正因为如此。\"沈若兰叹了口气，\"韵儿从性子内向，不喜欢出风头。今这样，对她来是个考验。\"
张妈点点头：\"是啊。不过姐表现得很好。\"
\"表现得好不等于适应得好。\"沈若兰站起来，走到窗前，\"不过，她必须学会面对这些。\"
外面月光如水，照在庭院的秋菊上。沈若兰想起今在杜家看到的那些菊花，突然：\"去，给我打一盏清茶来。\"
张妈有些担心：\"这么晚了......\"
\"无妨。\"沈若兰，\"我还要写完这封信。\"
等张妈端着茶回来时，看见沈若兰正在看一本账册。
\"这是......\"
\"康济堂的账目。\"沈若兰，\"最近生意不错。\"
张妈笑笑：\"那是，自从夫人接手后，康济堂可是风生水起。\"
沈若兰合上账册：\"这些都是表面的。真正重要的，是借着康济堂结识的那些人。\"
\"夫人的是今那些太太们？\"
\"不止是她们。\"沈若兰喝了口茶，\"张妈，你韵儿今的表现如何？\"
张妈想了想：\"按照下人们传回来的话，是姐琴弹得好，举止得体，连杜老太太都夸。\"
\"嗯。\"沈若兰，\"但这还不够。\"
\"夫饶意思是......\"
\"韵儿太温和了。\"沈若兰，\"在这样的场合，有时候温和反而是种缺点。\"
张妈不解：\"可是姐不是表现得很好吗？\"
\"表现得好不等于真的好。\"沈若兰，\"你没看见宋玉芙今的反应吗？\"
张妈恍然大悟：\"夫人是，宋姨太太会......\"
\"她一定会有所行动。\"沈若兰，\"不过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张妈更confused了：\"夫人这是......\"
沈若兰没有解释，只是：\"去，把我让你准备的那套首饰拿来。\"
张妈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檀木首饰海
沈若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珍珠钗环：\"这是给韵儿准备的。下个月德利銮太太的诗会，就让她戴这个。\"
\"这......\"张妈看着首饰，\"这不是老爷从英国带回来的那套？\"
\"是啊。\"沈若兰轻轻抚摸着珍珠，\"当初老爷带回来，是要送给玉芙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搁在了我这里。\"
张妈一惊：\"那要是宋姨太太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沈若兰，\"这不正好吗？\"
张妈突然明白过来：\"夫人是要......\"
\"韵儿不能永远躲在后院。\"沈若兰，\"她迟早要学会在这个圈子里立足。而要立足，就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手段。\"
正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夫人。\"李掌柜在外面轻声，\"老爷让我问问，明是否要去趟康济堂？\"
沈若兰看了看桌上的信：\"去，告诉老爷，明我会亲自去一趟。\"
等李掌柜走后，张妈：\"夫人，您老爷是不是......\"
\"他什么都知道。\"沈若兰，\"不过这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他装作不知道。\"
第二一早，沈清韵醒来时，发现床头放着那个檀木首饰海
\"这是......\"
\"是你母亲让我放在这里的。\"丫鬟，\"是给姐准备的。\"
沈清韵打开盒子，看着那套珍珠首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姐。\"丫鬟突然，\"大少奶奶来了。\"
沈清韵一惊：\"大姐姐？\"
\"是啊。\"丫鬟，\"是特意来看看姐。\"
沈清韵看看首饰盒，又看看门外，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合上盒子：\"去告诉大姐姐，我马上就来。\"
而此时的康济堂里，沈若兰正在和德利銮谈事情。
\"夫人真是好手段。\"德利銮，\"昨那一出，可真是精彩。\"
沈若兰淡淡一笑：\"德老板笑了。\"
\"不是笑。\"德利銮，\"您这是要让令千金正式进入上海滩的社交圈啊。\"
\"她总要长大的。\"沈若兰，\"我不可能永远护着她。\"
德利銮若有所思：\"夫人这是要......\"
\"德老板。\"沈若兰突然，\"明的药材可准备好了？\"
德利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夫人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校\"
沈若兰点点头：\"那就好。\"
当晚上，程远山回到家时，看见沈若兰正在教沈清韵写字。
\"爹。\"沈清韵起身行礼。
程远山看了看女儿写的字：\"进步不。\"
沈若兰：\"韵儿用功。\"
程远山没什么，只是看了沈若兰一眼，转身离开了。
\"娘。\"等程远山走后，沈清韵突然，\"今大姐姐来找我了。\"
沈若兰头也不抬：\"哦？她什么了？\"
\"她......\"沈清韵犹豫了一下，\"她那套首饰本来是......\"
\"是她的？\"沈若兰抬起头，\"那你怎么？\"
沈清韵低下头：\"我，既然是爹给的，那就是爹的心意。\"
沈若兰露出一丝笑意：\"很好。就该这么。\"
\"可是娘......\"
\"没什么可是的。\"沈若兰，\"韵儿，记住，从今开始，你就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后院的女孩了。\"
沈清韵看着母亲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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