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椅子桌子一片挪动，楼上两人躲在栏板后面一动不动。
柒听不到王楚风话，回头见他愣瞧着自己，笑大了问，“怎么了？”
“没……”王楚风温润一笑，却忽然不想装温润了，眸中隐隐情切，“柒，等今日之后，你跟我讲讲从前的事，可好？”
柒歪头瞧瞧王楚风，应得干脆，“好，你别吓到就是。”
王楚风轻道一声不会。
柒调过头去，看楼下那位大皇子颐指气使，还大声呼喝那位散曲大家的名字，让人快点儿上台唱曲，一脸急色相，不由撇撇嘴，“也不知燎帝老糊涂了还怎么，竟要将王位传给这个饭桶。”
“权位之争，讲究时地利人和，四皇子却差了些时地利。”但凡男子，多关心时势，王楚风也不例外，“大皇子是饭桶无所谓，龙椅虽然只有一个人坐，却要靠底下的人扛着扶着运着。大皇子能突然上位，皆因得到了能臣的辅佐。”
“能臣？”柒想了想，“谁？”
“文心阁也查不出来历，只知可能是一位隐士，并不在北燎朝郑”王泮林交待文心阁查证的，已经传到二伯那里，也传到了王楚风这儿。
“既然都已经是隐士了，为何还管俗世，还偏偏管得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大皇子？我看那位隐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冲着大皇子给他的好处。”柒无声嗤笑。
柒这话虽听起来鲁莽，楚风却也不觉有错，“的确，那位隐士并未帮助民心所向的四皇子，反而用卑劣阴谋害人，左右不出权和利二字。”
“也不知道不男不女怎么样了，可千万别犯傻。”柒嘟囔一句。
楚风没听清，只因楼下琴起鼓起，美人婉婉唱一首清辞。
大皇子听了没两句就叫停，“本王——本公子听不了这等清水词，来一首艳的！要是到本公子怀里来唱，赏你一金锞子！”
楚风皱眉，见楼下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显然怕极这位嚣张跋扈的客。
“柒，这热闹不凑也罢，不如我们也走了吧。”他不怕，但觉没必要留下。
柒这时却比之前还全身贯注，“十二，十二，你快看，那个击鼓的人是否古怪？”
楚风顺着柒的话往下看，大鼓一面挂高架，鼓前一位赤膊精壮的鼓手，双手各捉一鼓槌，垂目弯颈，十分恭顺立着。
他瞧不出古怪。
“刚才唱得是清曲，根本用不到大鼓，他却上了台，装样子敲了半只曲子。”曲艺界俊生云集，加之柒柒对吃喝玩乐有很深的“造诣”，鼻子比狗还灵。
楚风造诣也不浅，无奈今日分心，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并未察觉。
“是么？”他是知道柒喜欢看俊生的癖好的，当初还帮柒摆平过某家戏班子，只是如今再看柒瞧别的男子，对方还打着赤膊，让他心里十分得不痛快，“柒……”
稍稍一犹豫，王楚风眸底浮上霓灯五彩，难得动作不温，捉了柒的腕子就要走，“别瞧了！”
柒让王楚风拽站起身，听得他话里有火气，挺稀奇，“哦，哦，十二你曾过自己是有脾气，这会儿就是在上火吧？”
柒那稀奇的笑语，令王楚风心火更窜高了，语气却陡冷，“是很上火。柒你为何以明琅公子称我？”
楼下开始吵闹起来，因大皇子贪起散曲大家的美色，指使随从把美姑娘从台上揪下来，打算来个无耻的调戏。
柒飞快瞥一眼，回答得难免有些漫不经心，“十二君子斯文，谦谦温润，待我这样的胖姑娘都没有半分轻视，是真正的明华美玉，所以唤你明琅公子啊。”
“你可是喜欢我？”王楚风也留意到楼下的喧吵，但他比柒更专注眼前。
“呃？”这一问，总算将柒的注意力拉回来。
柒期期艾艾，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才回，“谁能不喜欢明琅公子呢？”
对她而言，大王岭上唯一可看的风景，就是王楚风。她还口口声声要和山瓜分十二和王九，甚至往人身上压一压呢，只不过——那是她和山当时的乐趣所在啊！
王楚风不满意柒模棱两可的态度，“我问的是，你是否喜欢我。”
柒当时劝节南该怎么对待王九的时候，得一套一套的，突然轮到自己，完全傻懵，心里让什么东西挠得死难受死尴尬，偏偏自觉脑袋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辞。
于是，她干哈哈笑道，“我当然喜欢十二！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把你当成——呃——兄长！对！大哥！我从就想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结果，山虽然是我师妹，其实却像姐姐，然后就认识了你。你是山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明白的，我长这么圆，福娃娃一样，你又是心好的，当我妹妹……”
王楚风眼里魇深，“我又是心好的……”
什么？她把他当兄长？
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理清自己对柒柒的感情，知道自己对她心动之后，几乎泡在膳房里给她想方设法做好吃的，又担心她继续胖下去对身体不好，还费尽心思造不会发胖的零嘴食谱，那般满腔满情待她，以为这姑娘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么来，竟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王楚风本来是当才子的好材料，哪知连字都认不了了，多年来一直处于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漂亮外壳，心里虽然渴望做自己，却又在伪装中慢慢失去自我，眼看一辈子要当个伪君子，结果遇见了柒柒。
他喜欢她的真，不经修饰，不会虚伪，那么洒脱。她也不会在意别饶目光，做自己喜欢的事，吃喝玩乐全随心，不畏人言。
她让他羡慕，又想学她，能大大方方告诉长辈们，他喜欢钻研厨艺，也喜欢打理家中事务，而且比伯母婶婶们做得更好。
而柒知道他不出口的秘密后，丝毫不介怀的那张笑脸，令他不仅怦然心动，更是深深沦陷。
结果，却只是兄长——
柒忽然将王楚风推到柱子后面，低声道，“糟了，糟了，那笨蛋果然找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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