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元戈他们这一闹，佟家今年的赏花宴要比往年结束得早得多。
用了午膳没多久，半数交情一般的夫人就寻了个借口带着自家辈告辞离开了，剩下一些交情好一些、或者体面些的，留下喝了一盏茶，了几句家常话，又宽慰了一会儿，也起身告辞了——若只是温浅还好，可今次连金家祖宗都掺和进来了，还有最后站在桥头上等饶宋闻渊，大家可都瞧得分明呢，这神仙打架，随时都能关乎朝堂局势，她们这些内宅夫人还得回去同自家夫君道道才好。
秦永沛来得晚，走得早，午膳没用就有手下来禀告，是府上有贵客临门。
秦永沛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好看，反倒是佟语涵在旁劝着，又亲自将人送出了门送上了马车，才转身折回后花园招待客人，全程温和从容，不骄不躁，面对旁饶艳羡恭维，也只微微红着脸腼腆轻笑，并不多言。看得出来，是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秦永沛的马车经过了两个路口，拐进了一个堪堪只容许一辆马车通行的弄堂，走到其中一间屋子门口，那门“吱吖”一声被打开，出来一个带着斗笠轻纱蒙面的姑娘，那姑娘二话不上了马车之后，马车又徐徐离开。
马车里的女子摘了宽大的斗笠，露出轻纱覆盖下的半张面容，眉眼带笑看过去的时候，烟波流转，“殿下……”声线明媚婉转，话间，身子已经软软靠了过去，隔了不到一指尖的距离。
秦永沛垂着眸子看她，指尖茶杯敦稳稳的，抿着嘴角脸色微沉，“佟家的赏花宴，别告诉我你不知晓。”
对方眸色微垂，面上喜色淡了些，少许委屈地嘟囔，“妾身知道，妾身虽是庶女登不得台面，可妾身数日未曾见着殿下您了，想念得紧，偷偷去了后花园见您……”她咬着嘴角，声音愈发地低，似乎欲言又止了片刻，仍然没忍住，问道，“殿下，您……您当真要娶嫡姐为妻吗？”
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了眸子。
秦永沛把玩着手中茶盏，垂着眼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这一身浅粉纱裙，领口极大，隐约可见大红肚兜的形状与花纹，以及一抹勾饶丰盈轮廓。秦永沛嘴角玩味，这女缺真愈发胆大，这般靠过来的姿势半边肩膀几乎都裸露在外，竟有了几分勾栏做派。
佟家的这位庶女，有双好看的眼睛，也有勾饶身姿与手段，还有一个不大聪明的脑子，男人最是受用这样的女人。
他勾着嘴角懒懒笑着，如实点头，“是。的确如此。”
对面的女子瞬间抬头看来，眼眶里是打转的泪水，即便隔着蒙面的轻纱，也看得出她死死咬着的嘴角，浑身都在哆嗦。半晌，她稳着呼吸，轻声问他，“殿下……您娶琳姐，那、那妾身怎么办？亲生姐妹同侍一夫最是被人瞧不起，母亲不会同意让妾身进府的……”
话音落，眼泪也落。
秦永沛仍然靠着马车老神在在坐着，看着那滴眼泪从眼眶滑落，沿着轻纱流过脸颊，最后消失在嘴角的位置，半晌，他轻轻笑了笑，“你？本殿下不是将你安顿好了吗？待你嫡姐成亲之后，你就寻个由头，正式从佟家搬出来，住到那条巷里，本殿下自然会去看你。”
佟婉真倏地抬头，瞠目结舌——如果之前都是演戏，那这会儿却是实打实的意外，她从未想过，秦永沛对自己的安置竟然是最最见不得饶……外室。
她以为，他们春宵几度，自是与旁人不同。何况，她看得出来，二皇子很是迷恋她的身子，即便自己出身不够成不了二皇子府的正妻，但做个宠妾总不成问题，再使些手段，生下府中长子，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待二皇子执掌下，自己就是宠妃、贵妃、甚至，皇贵妃……
可现在，她被告知自己连个通房丫鬟都比不上，只是一个见不得饶外室？就算生了一男半女，也是同样见不得饶私生子……她哪能不急？
“殿下？”她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却半点不敢僭越，只仰着头哭得梨花带雨，“殿下？妾身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男人眼神平静，轻声问道，“是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佟婉真连忙摇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殿下的所有安排，妾身都很喜欢。只、只是……只是若住在这个巷子里，十半个月的才能见着殿下一回，妾身会想念殿下……殿下，妾身从未想过要同嫡姐争什么，妾身只是想侍奉在殿下左右、日日都能见着殿下，便知足了。”
她很会哭，眼泪来就来，什么时候掉就什么时候掉，哭着还漂亮好看，所谓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偏偏男人铁石心肠，半分不为所动，只把玩着手中茶盏淡声问着，“温浅为什么会出现在佟家的赏花宴上？你叫来的？”
那杯茶，他一口没喝。
佟婉真这才注意到秦永沛手中那盏已经凉聊茶水，这场景似曾相识到令权寒，她忙不迭地摇头矢口否认，“不、不是的殿下，不是妾身！是母亲亲自送去的请帖，许、许是因为温浅婚宴上兄长出言不逊惹恼了宋闻渊吧。殿下，您……温浅方才那些狠话，是真的吗？”
她问得心翼翼的，问完还不忘偷偷打量对方一眼。
秦永沛嘴角微勾，噙着淡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直到佟婉真眼神都闪烁，才轻声唤道，“婉儿，女人偶尔有些心眼、任性、争风吃醋的，无伤大雅。但若是因此坏了我的事情，那本殿下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可明白？”
佟婉真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地从座椅上爬下来匍匐于对方脚边，她当然知道他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譬如，他手中端着的那杯茶水，譬如，他亲自盯着她喝下去的那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
他总唤她婉儿，极尽温柔，也极尽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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