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瑟兮也觉得好笑,屋中只剩两个女人在对峙时,她望着赵雅贤,没忍住笑出了声,轻蔑溢于言表。
她是有不臣之心。
不想向蠢人称臣不是人之常情么?
怪得了她?
但……
这话赵雅贤既然敢,就别怪她揪着不放了。
李瑟兮后撤一步,端庄且慎重地冲赵雅贤一拜,道:
“不知太后被何人蒙蔽,竟对我竟有如此误会,列祖列宗在上,我李瑟兮便立于太和殿前,让诸神明看看,我可否有不臣之心。”
罢,她袖子一扬,头也不回地直接冲到殿外,冲去太和殿前,在宫人惊异的眼神中,冲着大殿直直地站住了。
太和殿主晨起上朝之事。
赵雅贤不知李瑟兮此举是想干扰明日百官上朝,还是想拖延林昭通敌一事。
但她觉得把李瑟兮架在这也不错,就让她站在这冬日萧瑟的寒风中冻一晚,最好冻得她大病不起,看她还如何觊觎凡儿的皇位。
赵雅贤也袖子一甩,扭头回宫了。
剩下几个男人拍拍身上尘土站起来。
裴志远脸色不太好,他觉得这事要闹大了。
傅乐言脸色也不好,他的是私下汇报,太后竟让他在长公主党羽面前公然了这么多,把他推到台前去得罪人……
叶疏辰仍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内心所想。
而崔镇总算想到了最好的下酒菜,汤壶热酒配羊肉,应当是妙哉妙哉。
这一夜,整个京都城都不太平。
将军府被围的水泄不通。
林若初被关在殿中一夜未归。
而李瑟兮则立在太和殿门口站了一宿。
直到第二日,晨曦初露之际,群臣上朝,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鱼肚白的色下,如腊梅般傲然立于殿前的背影。
长公主不惜以身劝谏的事,在宫里宫外迅速传开了。
劝的什么谏?
劝太后亲贤臣,远人,宁肯以身明志也要保下为大周抛头颅撒热血的戍边良将。
“边疆战事刚一停歇,太后就要对将军府动手”的事传得满飞。
京都城一下就炸了。
昨日还只是寥寥几句的闲话迅速蔓延。
“兔死狗烹,良将亡。”
“热血不敌佞臣言。”
“忠烈冤魂俘强力。”
字字句句编纂成诗,百姓口耳相传,越传越悲痛,越传越愤慨。
早朝还没下,将军府外便已经围满了百姓。
声势未起,但“林将军千里戍边,乃大周忠臣”“为何要围将军府?林将军忠心守城何罪之颖之类的议论已然开始蔓延。
赵雅贤坐于帘后,几次冲动,想将手中林昭通敌的罪证甩到朝堂上,但她都忍住了。
殿外看不见的李瑟兮就像一道挥之不去的幽魂,于暗中静谧地盯着她,让她汗毛竖立,片刻不敢松懈。
昨日离殿后,怒火散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
她本没想将林昭通敌一事闹得这么大,她知道李瑟兮会保林昭,一条密信作为罪证也不够有力。
她只想借此敲打李瑟兮,让她吃瘪,夺了她的宝贝疙瘩林若初的官职,再让她求自己几句,顺其自然地撤了将军府外的禁军。
好让文武百官看看,这下还是她凡儿的下,不是李瑟兮区区一个长公主能够肆意妄为的。
但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李瑟兮木头疙瘩一样杵在百官上朝的必经之地。
林若初还在偏殿关着,还没处置。
将军府门外围着的禁军也没撤。
气氛突然就剑拔弩张了。
早朝百官各个面色凝重,活像下一刻就要宫变。
赵雅贤胸口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想要快点做些什么,快刀斩乱麻,杀了林家,杀了李瑟兮,杀了这些让她夜夜难安的贼子。
可……
她紧紧握着那道罪证。
知道这东西不足以成为刺向李瑟兮胸口的刀。
她还杀不了她。
只要咬着牙吞下怒火,压着声音问:“众爱卿可有事要议论?”
无人回应。
今日原本要敲定封后大典和女官殿试的时间。
但殿内太后杀气四溢,殿外长公主虎视眈眈。
谁敢在这时候提这事?
那不是自己跳出来当靶子?
谁也不敢。
全都缩着脖子当鹌鹑。
最后是叶疏辰站了出来,神色淡淡道:“封后之事不宜再拖,圣上子嗣乃大周命脉,是第一要务,应速速定下。腊月三日,乃司监推算的黄道吉日,可将封后大典定于次日。”
赵雅贤听完,心中满意些许。
叶相果然是大周肱股之臣,所言皆是她心中所想。
“叶相所言甚是,众爱卿可有意义?”
赵雅贤于是挑着眉梢,看向长公主那派为女官殿试与她争论的党羽。
今日很安静,无人对叶相的提议提出异议。
赵雅贤忍不住冷笑。
定然是昨日的敲打有了成效,李瑟兮还以为自己在太和殿前面表演苦肉计能影响朝政?
可笑。
分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丢了脸面不,还暴露了自己无计可施的困顿。
连麾下党羽都不敢再与她作对了。
面上张狂有什么用!
闷在胸口的浊气立刻爽快消散,赵雅贤笑道:“既无人反对,那便依叶相所言,于腊月三日举办封后大殿,女官殿试之事,往后再议!今日,退朝!”
赵雅贤袖子一扬,带着李凡下朝,心情大好地与他共用膳食。
李凡瞧着他一向火气大的母亲今日似是心情不错,鼓起勇气了句:“母后,我不喜欢崔家那个,吵闹凶悍没点女人模样,能不能给我换个皇后?”
赵雅贤嗔了他一眼:“胡闹,已经定下的事,怎么能换就换?崔家统管半数禁军,你不娶她,怎么坐得稳你屁股下这来之不易的皇位?”
“再,晴华那孩子眉眼端正漂亮,性格再闹,也有嬷嬷盯着教,入宫以来的这几日不就收敛沉稳了许多?女人娶个漂亮有用的摆着就行了,你多看几日就喜欢了。”
李凡垂了脑袋,想两人自在宫中见过无数次,他已经看了许多年了还是不喜欢。
但想到他了也没用,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赵雅贤心情大好地返回寝宫,还没歇息,便听宫人来报:
“长公主在太和殿门前晕倒了。”
赵雅贤笑道:“大冬的站一宿,是人就得晕,派人把她送回公主府,赐点姜汤,等她醒了,就是我赏她的。”
宫人闻言,面色犹豫,顿在原地迟迟不动。
赵雅贤蹙眉:“还有什么事?”
宫人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长公主的婢女取了软榻摆在太和殿门前,………”
“什么?!”
“公主宁肯以死明志,也不会让戍边忠臣含冤而亡。”
“什么?”
赵雅贤从椅子上弹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福
她派众宫人前往太和殿,要送李瑟兮走,那头倔驴就死躺着不动,活生生一副冻死给她看的模样。
赵雅贤恨不得她冻死!
但是不行,不能真的让她冻死在太和殿门前!
这女人又在跟她耍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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