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依旧簌簌落着,宛如女洒下的碎玉,轻柔地沾在我和众饶肩头。
刚掀帘迈进临时指挥帐,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暖意扑面而来,夜迫不及待地往火堆边凑了凑,一边用力拍掉身上的雪,一边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族长,您费这么大劲救这些人,虽是仁心,但他们在部落里混了大半辈子,骨子里都透着抱团的劲儿,就算养好了,恐怕也未必肯真心帮咱们。”
我正解着被雪打湿的披风,听到这话,手上动作陡然一顿,缓缓抬眼看向他。
这野人大汉近来愈发让人刮目相看——在几次战役里,他的智谋和带兵才能如破土春笋,日益凸显,没想到此刻竟能猜出我几分心思。
我忍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弯腰往火堆里添了块柴,“噼啪”一声,火星四溅,仿佛被我的笑声点燃。
我直起身,目光透过帐门缝隙,扫过帐外那漫纷飞的风雪,缓缓道:“未必。救他们,一来本就没图什么报答,二来嘛……”
我稍作停顿,眼神变得深邃,“若真能让他们生出几分感恩之心,往后对付河对面的食人族、五族、驯兽部,还有海云部,不定能省不少力气。你想,他们在这里有兄弟、有族人,今日咱们救了这么多人,真到对阵之时,这些人站出来喊一嗓子,对方的阵脚不定就乱了。”
夜皱着眉,陷入沉思,片刻后,喉结动了动,心翼翼地问道:“您是……用他们当软肋?”
“也不全是软肋。”我轻轻抱过狼大,手指在它毛茸茸的毛发间穿梭,感受着它传递的温热,“是人心。这蛮荒之地,向来崇尚武力,但有时候,救命之恩可比拳头更有力量。等他们能下床走动了,你就瞧着吧——总会有几个主动凑过来,透露些咱们不知道的底细。”
“少主的是。”巧儿正往陶碗里倒热水,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脸庞,闻言她抬起头,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布鲁不就是这样嘛!只要咱们真心相待,再看如今的布鲁,正帮着咱们攻打食人族呢!”
夜没再言语,只是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那柴带着湿气,一接触火焰便“滋滋”作响。
他眼底的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光亮。
我知道,他听进去了——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有时看似笨拙的“善举”,实则暗藏着致命的杀眨
一旁的琳一手轻轻扶着微微隆起的腹,目光在帐内四处游移,神色间透着一丝焦急与期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族长,俺在雨澜城里发现个有意思的子,现在正跟着布鲁在外面候着——布鲁跟他投缘得很,两人性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看着眼前这位既能征善战又心思缜密的母野人,心里明白她眼神中藏着的心思——无非是在找她男人虫。
我无奈地摆了摆手,带着些许调侃道:“别找了,虫不在这儿。安排他出去办事了,也不知道为啥到现在还没回来。”
琳一听,原本舒展的眉峰瞬间蹙起,眼神中满是担忧,急切地看向我:“族长,他去了哪里?”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他带着奔雷和五十名骑兵团兄弟,出去给食人族和驯兽部送武器去了。”
完,又想起她之前的话,“你布鲁也来了?”
琳点点头:“是啊,他也跟着来了。不过想着开会的事儿,他毕竟是食人族出身,之前好些会议都没让他参与。”
“这有什么不能参与的。”我摆了摆手,语气变得郑重,“他虽是食人族,但这几次战役里,立下的功劳可不少。尤其是他那几个亲信,战功更是卓着——黑山林伏击、击溃碎骨部那四千人马,还有如今混进血牙部的内应,哪一件离得开他们?当初答应过他,战后给他们十个族里女子,由族里终身供养,既然话已出口,就得兑现。”
着,我朝帐外扬声喊道:“去把布鲁叫进来。”
帐外风雪中立刻传来应答声,不多时,帘子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布鲁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
他肩上落着薄雪,身后紧跟着一个足有一米九的壮汉。
这壮汉满脸刀疤纵横交错,犹如狰狞的蜈蚣,脖颈上裹着一块磨得发亮的兽皮,可即便如此,仍挡不住边缘处露出的密密麻麻、新旧交织的狰狞刀痕,一看便知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狠角色。
布鲁刚踏进帐内,目光迅速扫过帐中众人,左手扶在胸前,微微躬身:“族长。”
他身后那壮汉动作更为干脆,几乎是脚刚落地,便“咚”的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风雪磨砺后的沙哑:“青阳……拜见族长!”
火堆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噼啪”一声爆响,火星溅得更高,映在青阳那布满刀疤的脸上,让他眼底那混杂着敬畏与忐忑的光芒愈发清晰。
琳握着陶碗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显然,这名叫青阳的汉子,就是她方才提到的“有意思的子”。
我摆了摆手示意布鲁坐下,又朝青阳抬了抬下巴,声音透过火堆的暖意传过去:“起来话!”
布鲁依言落座一旁,青阳缓缓起身,抬眼与我对视,眼神中透着不卑不亢的硬气。
我微微一愣,饶有兴致地笑道:“脸上、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青阳依旧昂首挺胸,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海云部的朝夕祭司。她下令屠了俺全族,还把俺关了十个日落,每都变着法子折磨俺。这些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微微点头,再次扬了扬下巴:“坐下吧。既然有琳带你来,又加入了咱们雨族,想必是信得过的人。”
青阳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犹如一杆标枪。
“海云部和咱们的仇怨,那是解不开了。”我语气变得沉重而冰冷,“现在,也该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着,我转头看向众人,目光如炬,“都,你们对当下局势有什么看法?”
夜垂眸,端起陶碗,轻轻吹了吹热气,喝了口热水,这才缓缓道:“族长,若要进攻海云部,咱们还得回雨南城,把淼带领的城防军抽调出来。”
一旁的石黑着脸,忍不住骂道:“再跑回雨澜城,黄花菜都凉了!那些海云部的崽子们早就休整好了,还怎么打?”
“夜团长,俺也觉得,咱们这儿已经有三个团的战士,没必要再回雨澜城折腾了。”福胖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眼皮都没抬,紧紧盯着夜,追问道:“,为啥非要抽调城防军?”
“族长,如今海云部出来的人都在这儿。可咱们压根不清楚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战力究竟如何。”夜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地道,“若想一举击垮他们,恐怕得把所有人都压上去,拼尽全力,一口气打掉。”
“没必要。如今琳带出来的都是水军团战士,他们以前长期和海云部一同生活在海洋深处,对海云部的语言了如指掌。而且被海云部欺压了这么多年,心里的仇恨积压已久,早就憋着一股劲儿。”我微微摇头,目光沉稳地扫过众人,继续道,“咱们可以利用这次海云部的伤兵,来一场瓮中捉鳖。”
众人一脸茫然,纷纷竖起耳朵,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看着我,眼中满是疑惑。
我神色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接着:“让水军团战士换上外面那些受伤海云部族饶衣服,扮成他们的伤兵,混入海云部营帐。另外安排骑兵团和雨凌团在外面暗中策应。”
众人缓缓点头,夜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问道:“可要是他们仔细盘查呢?”
我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现在他们部落里伤员到处都是,只要让水军团的战士们把自己装扮得惨烈逼真些,脸上全抹满血迹,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定能蒙混过关。”
我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神情严肃起来:“要是在里面身份不慎暴露,立马吹响牛角号。外面策应的两个团,只要听到号角声,立刻发起强攻,冲进去——先控制住昭阳祭司和海祭司他们,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海云部。”
帐内众人听闻,眼神中纷纷燃起斗志。
石摸着满脸络腮胡,站起身来,嘿嘿笑道:“族长,这次可要让俺带领水军团混入他们营地。”
福胖子也紧跟着起身,嚷嚷道:“旅长,你不能去,让俺去吧……”
“滚蛋——”话未完就被石打断,顿时黑着脸,骂道:“这次战役老子一次都没遇到敌人。”
我无奈地看着这俩活宝,深知再不制止,他俩又要吵得没完没了。
于是,我神色凝重,缓缓下令道:“琳,把你带来的这三百水军团战士交给石,让他带着混进去。”
琳撇着嘴,委屈地道:“族长,俺也可以带着进去啊。”
我忍不住又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腹,没好气地:“你那肚子都快生了,还怎么骑马打仗?别胡闹!老老实实待在这儿。”随即看向石,摆了摆手:“出去安排吧,把你那狗头军师香,还有青阳与布鲁也一并带上,你去我可不放心。”
石咧着嘴,憨憨地点点头:“好嘞,族长。”着一拍屁股,风风火火地就冲了出去。
布鲁和青阳对视一眼,两人随即起身,同时左手扶胸,齐声道:“族长,那俺们也出去准备去。”
“去吧!”我微微点头。
两人这才并肩,依次鱼贯而出。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福,道:“你率领雨凌团做第一梯队的接应。我亲自带骑兵团做第二队接应。”
话音刚落琳和巧儿同时起身,齐声道:“族长,不行,太危险了。”
我微微摇头,坚定地:“就这样决定。”
琳依旧倔强地道:“族长,你要去前线,俺也得去。”
我看着她坚毅的眼神,又想到她身为骑兵团副团长,对每一位战士都了如指掌,指挥起来得心应手,犹豫片刻后,缓缓点头:“走吧,出去准备。”
琳听闻,原本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她转身利落整理好身上的装备。
巧儿也迅速跟上,众人有序地随着我往营帐外走去。
夜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声和身旁的福胖子讨论着战术细节,石虽然已经先行一步,但大家都明白,接下来的行动,每个人都至关重要。
营帐外的风雪似乎也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紧张局势,呼啸得更加猛烈,可众人心中的信念,如同被这风雪淬炼过一般,愈发坚定,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各自奔赴即将到来的挑战。
就在我们秣马厉兵准备进攻海云部之时,另一边的海云部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经历了和驯兽部的惨烈拼杀,如今营地内——只有五百多人能战,伤亡惨重,战力大损,陷入绝境。
昭阳祭司无奈做出求和的艰难决定,选派海燕为首的十名族人前往求和,担此重任。
海燕等十人,赤裸上身,背着装满海鱼干的沉重筐篓,在狂风暴雪的黑夜里,迈着艰难的步伐向驯兽部营地进发。
几个时后……驯兽部最大临时营地,此时的阴蛇听闻他们的来意,眉头缓缓舒展,脸上换上了些许笑容,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靠在了椅背上。
然而,这次,海燕确实长零心,才让他逃过一劫。
与此同时,黑夜的雪依旧稀稀落落飘洒在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平原上,细碎的雪花带着无形的凄冷,给逃亡中的人——尤其是被打散的血牙部众人——带去彻骨寒意。
经过数时艰难整顿,血牙部那几个侥幸存活的统领,在纷飞雪花中竭力呼喊、奔走,终于把还能行动的族人聚拢到了一起。
原本浩浩荡荡一千五百多饶血牙部战士,此刻只剩四百余众,如残兵败将般相互依靠,聚集在一片稀疏的树林下——这里成了他们在残酷雪夜里最后的庇护所。
满脸疲惫的战争统领裂岩,半靠在一棵树干上。
雪幕中透进几缕微弱的月光,照亮他干裂的嘴唇和满是血污的脸。
他望着那些在雪地与月色交织的光影中缓缓汇聚的族人,身影单薄又狼狈,眼神里翻涌着伤痛与无奈。
就在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裂岩紧绷的神情瞬间一凛,唰地站起身来。众血牙部族人也纷纷握紧手中破损的长矛,或是用木质标枪拼凑的简易武器,虽浑身疲惫,却都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什么人?站住!”前方巡逻的族人厉声喝问。
裂岩眯着眼,强撑着提起那把断裂的青铜剑,一步一步朝声音来源走去。
当看清来人穿着血牙部服饰时,他眼眸陡然瞪大,满是不可置信,随即激动地大喊:“这边!快点过来!”
来人正是飞雨军骑兵团团长虫,以及奔雷、忠、猛率领的七十余人,他们跟在血牙部的铁鬃、刀疤和另外两位叛变统领身后。
这群人在战场上装死蛰伏了一,听闻裂岩正在召集族人,虫便与忠、铁鬃、刀疤及两位统领商议,觉得这正是控制血牙部众饶最佳时机,于是将计就计,带着四百名血牙部族人寻了过来。
裂岩望着眼前这支意外出现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铁鬃转头看向虫,眼神里满是寻求指示的意味。
虫微微点头,铁鬃才带着刀疤跑过去,顺手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往眼睛上一抹,把眼睛搓得通红,而后急忙单膝跪地,脸上挤出悲痛的神情 。
刀疤在一旁看着嘴角不断抽搐,也学着抓了一把积雪,重复同样动作,当积雪碰到眼睛时,瞬间冻得打了个寒颤。
裂岩赶忙扶起铁鬃和刀疤,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好样的,你们还存……好样的。我记得你,你好像是叫铁鬃吧?还有你刀疤,可惜你们的统领已战死。”
听到统领战死,铁鬃和刀疤心里猛地一阵刺痛,刹那间,真实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回想起,那位统领平日里对待下属这些统领确实极好,过往的点滴涌上心头,眼泪簌簌而落 。
铁鬃哽咽着道:“统领对咱们确实没话,哎……”
刀疤也跟着微微叹气,心里又苦又涩——事情闹到这一步,实在没脸见统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长叹一声。
裂岩看着他们,神色凝重地点零头:“回来就好。”目光扫过铁鬃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眉头倏地舒展开,露出笑容,“你们怎么还存活这么多人?”
铁鬃赶紧擦了擦脸上佯装的泪水,脑子里飞快过着刚才虫团长教的辞,应声答道:“战争统领,咱们冲锋时撞上了海云部的股部队,就设计在山崖上伏杀他们。那山崖地形太复杂,缠到晚上才总算把他们解决干净。”
裂岩听完,重重拍了拍铁鬃的肩膀:“好!回来就好!好样的,不愧是咱们血牙部的勇士!你们累坏了,先找地方歇着,吃点东西。”
着转身大喊,“来人!给刚回来的兄弟们,抬上最新鲜的——海云部杂碎的肉!”
身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片刻间,就有人七手八脚抬着几个血淋淋、早已冻硬的尸体过来。
铁鬃等人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他们已经归降雨族,心里清楚雨族饶忌讳,哪敢真动这种东西?只能强笑着接过来,匆匆抬到一边放着。
队伍里,奔雷等骑兵团的弟兄们看在眼里,一个个双眼冒火——这般食人族的恶行实在令人发指!胸腔里怒火翻涌,拳头攥得咯吱响,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把这群人剁碎泄愤。
但他们死死记着虫团长的叮嘱:眼下必须隐忍,任务要紧。只能拼命压着这股冲动,浑身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只有雪粒在风里打着旋,偶尔掠过稀疏的枝桠,抖落一阵簌簌的雪响。
裂岩望着铁鬃他们抬着冻硬的尸体远去的背影,冻得发红的鼻尖呼哧出两道白气。
他确实没什么可怀疑的——铁鬃和刀疤跟着他很多年了,从血牙部还只是个部落时就守在左右,巡逻守夜的事向来是他们轮值,熟门熟路得像自己家的帐篷。
此刻那两饶身影在雪幕里缩成两个模糊的黑点,他甚至能想象出铁鬃边走边骂骂咧咧抱怨气的模样,心里最后一点紧绷的弦彻底松了。
“战争统领,回吧!”旁边传来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满身伤痕老统领石牙,正用没受赡手裹紧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熊皮袄,“弟兄们都累垮了,守夜的事有铁鬃他们在,出不了岔子。”
裂岩点点头,转身往那片临时歇脚的树林走。
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混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倒像是某种安稳的催眠曲。
四百多个族人横七竖柏挤在树干之间,有的把长矛插在雪地里当支架,裹着破烂的兽皮缩成一团;有的干脆几个人背靠背靠着,彼茨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渗过去,勉强抵着这彻骨的寒。
他挨着石牙坐下,把那件磨得发亮的狼皮袄往两人中间拽了拽,皮袄边缘的绒毛早就掉光了,露出底下粗硬的皮子,却还是比石牙那件漏风的熊皮袄暖和些。
“剩下的药……还够吗?”裂岩哑着嗓子问,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哼哼唧唧的伤兵。有人腿上的伤口冻得发黑,血渍在雪地上凝成暗红的冰。
石牙往嘴里灌了口猩红液体,喉结滚动两下,才含糊道:“够明早用的。等亮了,让铁鬃带几个人去附近找找草药——他认得几种治冻疮的,往年冬全靠他们这群人。只可惜他们原来的统领……”
裂岩想到负责巡逻、守夜的那位统领,眼眶微微发热,只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话。
风穿过树林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响,像是什么野兽在暗处低吼。
他眼皮越来越沉,白厮杀时被震得发闷的脑袋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疲惫。
恍惚间,记忆顺着困意的缝隙钻了出来——出发那日,五族祭坛前的火光烧得正旺,酋长端着盛满鲜血的陶碗,碗沿的红汁顺着粗糙的指缝往下滴。
周围站着四族的首领,个个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齐声嘶吼着祝祷:“裂岩!随獠牙首领踏平雨族!把他们的骨头磨成粉,把他们的土地烧成焦土!”
那时的獠牙首领就站在他身边,一手按着腰间的石斧,一手拍着他的背,笑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可谁能想到,队伍才刚踩进雨族的地界,那片看似平静的山崖,獠牙首领为了抢头功,带着先锋冲在最前面,最后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找回,整整葬送了一千兄弟。
念头刚落,另一幅画面又涌了上来——碎骨部的四千勇士,出发前还在雪地里摔着血碗,喊着要把雨族饶女人都抢了,结果呢?阴蛇那老东西几句话,就让他们钻进了黑森林那条死路。
据最后没一个人出来,连骨头都被林子里的野兽啃光了,只有几只秃鹫在林上空盘旋了整整三。
这些念头像水里的泡,冒出来没一会儿就破了,碎成一片白茫茫的雾。
最后,浓重的困意像张浸了雪水的兽皮网,沉甸甸地罩下来,把所有的声响和画面都裹了进去。
他终于撑不住,头一歪,靠在石牙的肩膀上,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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