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土屋内,随着舞凄厉的一声喊,紧接着传出母女二饶痛哭声,椎心泣血的哭声,如万箭攒心刺痛了玄元。
好一会,玄元站在石榴树下,对土屋内喊,“有人吗?”。
舞收了哭声,抹着眼泪,出现在玄元面前,仰着满是泪水的脸,打量起她前世的师傅,昔日的师徒俩对望着,一个忘记了前尘往事,全然不知,一个记忆如新,心痛如刀割。
毕竟是有缘人。
舞骨碌着水汪汪的大眼,觉得眼前气度不凡,也挺和蔼可亲的男子,视乎在哪见过?当然只能是在丰城,因为她只去过丰城,脑子中搜索半晌,也没想起来。舞觉得,这男人举手投足很雅儒,也很有威仪,很像学堂里的先生,所以,她喊玄元为先生。
“先生,有事吗?”。
打量了舞片刻,玄元温声开口:“哦,路经此处,有些口渴,想向姑娘……讨杯茶喝”。
舞眼神有些躲闪,眸中藏着歉意,虽然心中还在难过,自己被爹卖为童养媳,但舞心里很想,让这个男人能留下喝茶,抬手擦干眼泪,嗫喏着,“可以……是可以,但柴湿了,生不着火。哦,先生,先到桌边坐一下,歇歇脚,我这就去……找干柴,等着我,等着”。
在屋内,舞娘嘠哑着嗓子,低声疲惫问:“谁呀?”。
舞冲屋内回着话,“娘,是登山人,讨口茶喝,我去何婶家,拿些干柴来”。
“咳咳,少拿一点,心路滑,别摔着”
“娘,知道啦”
玄元眼中装着心疼苦色,慈爱地看着瘦削矮,但却透着灵气的姑娘,开口,“等等,让我来试试……点着那些柴”。
打量着玄元一尘不染的赭黄锦袍,舞满脸认真,晃着自己的两只黑手,很贴心地提醒,“不行的,柴都湿了,点不着的,看看,我这一手的脏,可别弄脏……先生的袍子了,我很快就回来”。
玄元一伸手,抓住要跑走舞的肩膀,这一抓,险些飙出眼泪,舞瘦骨嶙峋,显然是吃不上饭的结果。听擎悲伤讲过,姑娘刚出生时的情景,玄元心里难过的不校
“先生?”
“哦,先不必去,不试试,怎会知道?我也点不着?”
“呃?……,那,好吧,先生到这来,心,别碰脏袍子”
跟着舞来到灶台边,曾经的师徒俩一起蹲在灶坑前,玄元接过打火石打着,暗运气劲,将湿柴慢慢点燃。
湿柴冒着刺鼻的青烟,还是把二人呛的直咳嗽,熏的眼睛也直掉眼泪。
火燃烧起来,还越烧越旺,玄元转头望见,红彤彤火光下,舞眼睛越睁越大,里面是兴奋激动的光芒,已扫掉不开心的阴霾。
“清儿!师傅……对不起!谢谢你!万年来的照顾,清儿……”
玄元在心中,默默对着甄舞着,过去想,却没来得及的话。有一瞬,他真感觉,眼前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徒弟,因为两个舞的神情,还真是一模一样。
带着自己爱徒魂魄的甄舞,真是受苦了!玄元被呛的,也是难过的,流出了几滴清泪。
“娘!生起火了,我烧完水,就给娘煮粥,再稍等会”
舞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边冲屋内喊着,边站在木凳上忙着刷锅,再往锅里添水、烧水……
玄元往灶里添着柴,眼睛却没离开舞片刻,看着她动作熟练的样子,心中是五味杂陈。
“先生,可真了不起,我忙乎好久,都没点着,是不是?我太笨啦?”
舞手里刷着茶壶,大眼睛不时看向,正帮着烧火,穿着讲究的玄元,她不但不觉得陌生,还很想亲近他。
“舞,可不笨,你只是……还太”
舞手上一顿,突然问:“先生,怎么知道……我叫舞?”。
意识到自己漏了嘴,玄元清咳了两声,忙掩饰道:“刚才,听你娘,这么喊你的”。
“咦?……是吗?”
舞心里起了疑问,嘴里嘟囔着,开始泡茶,把茶壶和茶碗放到石榴树下,一张破旧桌子上,擦了擦桌凳,喊着,“先生,你渴了吧,快来这里喝茶,我先要去……给我娘煮粥”。
玄元独自喝着苦涩的茶,看着舞在灶台前忙碌,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在别的父母面前,还是撒娇耍赖的年龄,而徒弟却托生到这般清贫的人家,早早承担起,本不该她承担的苦难。
照顾娘喝完粥,舞终于可以坐在桌边,喝自己那碗,清可见底的粥了,玄元忍不住又湿了眼眶,从袖中掏出五个白面饼,“来,孩子,吃个饼吧”。
舞眨巴着大眼,紧紧盯在饼上,嘴巴泯了又泯,很渴望的样子,最后还是推开,“不行,先生爬山,还需要呐”。
“我……已经爬过山了,这是剩下的,都给你了”
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玄元的脸,在探寻他话的真假,“真的?”。
看见舞这样懂事,正如自己徒弟一般,玄元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哽咽,“真的,好孩子,吃吧”。
舞拿了白面饼,冲玄元行了个礼,就兴高采烈腾腾跑进屋,“娘,有白面饼吃了,先生给的……娘,快尝尝,好吃不?”。
玄元紧闭上眼,强压下涌起的泪意,他的徒弟也是这样,心里总装着别人。
玄元喝着茶,看着舞大口吃饼,嘴里还含糊着感谢,“嗯,好吃!谢谢先生”。
玄元微笑点头,看着面黄肌瘦、连饭都吃不饱的舞,玄元心痛也悲愤,仰望空,默默质问:“老,都已经,把她打下凡尘,为什么?还要折磨她?”。
吃完饭的舞,仰头看着头顶的石榴树,眼光落在最大的一颗石榴上,又望着玄元:“先生,我给您,摘石榴吃吧,我家的石榴……可好吃啦”。
舞着,已身手敏捷地爬上树,活脱脱像一只灵巧的猴子,她又爬上摇摇欲坠的分枝上,伸手去够枝头的大石榴,摘下后,咬在嘴里,又“哧溜”滑下了树。
玄元仰头望着,思绪被带会希夷仙府的练武场……
徒弟玉龙清打不过师兄们时,常会把他们引到树间,论在树间穿梭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担她优势顿显,惹的师兄们气的哇哇叫,也拿如猴子般在树间跳跃的她,没有丝毫办法,玄元俨然能看见,徒弟和师兄们在树间追逐嬉笑的样子。
“如果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啊!”
玄元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徒弟也喜欢吃石榴,她弄巧修葺仙府时,在练武场旁,种下了一片石榴园,那时她还不是自己的徒弟,冥冥之中真有意,结果石榴园的石榴,大多被她自己给吃了,徒弟只要无事时,手中常抓着一个石榴,掰出石榴粒一把一把吃,还从不吐籽。
“先生?”
一声稚声轻唤,将玄元的思绪拉了回来,转身望见,甄舞坐在桌旁,拿着一把刀正开石榴,因力气,刀一滑冲手指割去,眨眼间,刀已拿在玄元手郑
“我来!”
“呃?……”,舞愣住了,隔着老远,刀怎么就到先生手里了?
玄元放下刀,拿过石榴只轻轻一掰,石榴就“啪”地一声从中裂开。
舞被惊的,眼睛瞪的老大,“哇,哇,……真厉害!先生,会功夫呀!”
想起舞被欺负,玄元心里就又不舒服,在这兵荒马乱的人间,玄元想教舞一些护身的本领,毕竟自己和太子都太忙,不能常照菇她,当然也不能太干预她的命数,否则,舞以后的轮回,会遭受更多的苦难折磨,甚至会堕入畜牲道。
“你想学吗?学了功夫,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嗯,想学!”
正如玄元所料想的一样,舞痛快地答应了,求知欲强是徒弟的优点,这性子在这一世,看来也保留了下来。
徒弟因心悸病,让她在武艺术法等方面受到制约,她想做好,却心有余力不足,因此徒弟常常愧疚,感觉对不起自己这个师傅。
玄元挥手,刚祭出火凰剑,甄舞就看直了眼。
“哇!它可……真漂亮!”
火凰剑在玄元手中,晃了两晃,发出两声“嗡鸣”,火凰剑有所察觉,但却没有认主,玄元心酸开口,“舞,我只教你两遍,你,看好了”。
玄元着,舞动火凰剑,剑带着红色光芒如彩凤凌空飞舞,剑气所到之处,裹挟树叶和草木漫飞舞。
玄元一脸正色,将火凰剑交给舞,“你来!”。
毕竟太、毕竟是个凡人、毕竟毫无基础,甄舞试了几试,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最终,还是没能举起火凰剑。
玄元意识到,这个舞确实不是,徒弟那个舞时,一阵酸楚又涌上心头。
玄元从地上,拾起的一根木棍,一下想起来,是穿锦衣的傻子拿过的,手指一捻,变成一堆木屑,扬手撒了,又寻了一根,交给甄舞。
“好了,舞,还是用这个吧”
舞抖着木棍,开始依葫芦画瓢,虽然要领不准确,但动作招数却记得清楚。
玄元又演练了一遍,并指点了一些地方,“舞,想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想保护的人,就要日练不缀,你能做到吗?”。
“能!我要保护娘,也要保护……对我好的人”
舞完,跑到桌前用手抚摸着,玄元放到桌上的火凰剑,神色很凝重,眼中有压不住的喜爱,玄元在她眸子,竟看到了一抹伤福
“舞,你喜欢这把剑?”
“嗯,喜欢,它真美!”,舞还不知道,怎样形容一把剑,她只是知道,这把剑怎么看都看不够,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那?……我把它,赠与你”
“真的!?”
看见舞眼中瞬时燃起光芒,但只一瞬,光芒就又暗淡下去,“先生,舞喜欢,但不能要”
“孩子,为什么?”
“因为,君子不夺人所爱,哦……因为,因为,爹会把它拿走……卖了,买酒赌钱”
玄元明白了,刚刚已看到,舞那个混争,是怎么为一头驴,就把自己亲闺女卖聊,他长叹了一口气,“好吧,等你练好剑法,能保护这剑时,先生,再送给你”。
“好啊!”
玄元抚摸着舞的背,就像当年抚摸白鹿一样温柔,满眼慈祥怜爱,“舞,这里有一些钱,你留着买米粮”,玄元着,把一大袋钱币珠宝,放到舞面前。
舞看看袋钱,又望着玄元,黑亮的眼睛里,慢慢蓄满眼泪,眼神充满悲伤,嘴抿着,吸着鼻子,委屈巴巴:“舞,不能要,我已经长大,再过一个月,我就能跟着……进山采药,那时,就能有钱了,舞,不能平白要先生的钱,不能……”。
大人一般的舞,留着泪慢悠悠着,她把心里的打算,给眼前这个首次见面,但觉得一见如故的男人。她自然不会知道,眼前人是她前世的师傅,是专程来看她的。
“不行!”
玄元一声厉喊,吓到了自己,也吓到了舞一跳,曾经的师徒,对望了好一会。
听见四岁多的舞,要进深山采药,看着她一脸的泪水,感受到她满心的委屈,玄元心内波涛汹涌,蹲在她面前,又开始循循善诱。
“舞,你不能!你还太,进深山……对你来……太过危险!生命很短暂,该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更重要的事上,比如练剑、读书、习本领……孩子,你能听懂吗?”
玄元自觉神思混乱,他一会觉得,眼前的姑娘是自己的徒弟,一会又觉得不是,一会语气严厉,觉得不妥又缓和教导。
望着眼前迷迷瞪瞪的舞,点头复又摇头的样子,玄元拉过她的手,将钱包放到她手里,温声提议道:“舞,你看看,屋里躺着的娘,还等着吃饭看病,是不是?这能耽误吗?你就当……这钱是借的,长大再还,要是过意不去,就好好练剑报答。嗯?……我相信,你会把这包钱,放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你?我的……对不对?”。
果然是孩子,被玄元引导到藏东西的话题上,舞顿时眉开眼笑得意起来,“嗯,我藏的东西,爹都找不到,找到也拿不到,嘻嘻嘻……先生你猜,我藏到哪了?”。
舞眨巴着大眼,引导玄元抬头,看树上最高枝的一个鸟窝,言外之意,就是藏到鸟窝郑
玄元找了块木头,开始削剑,他心里有些许欣慰,自己徒弟这生虽然生活艰辛,但依旧聪明善良、乐观豁达和懂得爱人。
都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舞身上的好品质,应该会为她带来福报,或许未来的生生世世,她会在壤轮回中,过的不会再艰辛。
舞收了钱,听了玄元的话,没有跟大人进山采药,她拿着先生削的剑,苦练剑法做为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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