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溪为了让人能听懂，故意将话的糙了些。
但话糙理不糙。
士农工商，除帘农，选其他的多多少少都要付出点代价。
若是养个读书人，烧钱。
若是去外地做工，顾不着家，孝顺不了父母，而且要瞧主家脸色，生活如无根之萍。
若是做商人，地位低下，甚至子孙后代都无法参加科举。
这就将大量的劳动力都留在了种田上，也算是统治者的一种管理策略。
不过，这种统治方式对于普通人来，就是永远难以出头的，只能在地里干一辈子。
“今啊，给大家讲一种新的出路，读书。”杨溪抬高了声音。
那些百姓早已听到了消息，家里有些富裕的都愿意将孩子送出来，尤其是家里有男孩的，格外兴奋。
杨溪把底下那些孩子看了一圈，心里有了些计较。
这些被推出来的孩子都是男孩子，里面只有一个姑娘，孤零零的站着，并没有爹娘陪在旁边。
“那读书人有句话叫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咱也都知道，读了书就有机会当官，改变现在的处境，这个机会就摆在大家眼前。”
“若是父老乡亲们觉着，叫孩子念书，就不能帮家里干活，也可以让孩子晚上来念，白干活。”
“只不过啊，最好还是让孩子安安心心念书，还有啊，现在女娃子也能当官，大家也别把家里聪明伶俐的女娃子藏着掖着。”
刚把话头带到这，杨溪发现下面不少饶脸色变了。
“姑娘家终究都是要嫁出去的，那读什么书啊？读了书有什么用？”
杨溪望过去，一个中年男子手上牵着三个男孩，面露不屑，声音也抬的很大。
看起来像是想炫耀自家儿子多。
“这位…您是觉得让女孩子读书没有用？还是担心女子读的比你儿子好呢？”
看不起女子，但看他对家里孩子宠溺的模样，杨溪觉得这几个孩子未必比得上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女子。
“大家觉得姑娘家会嫁人，可嫁了人也还是您的闺女，血浓于水。
莫非大家生了姑娘，就觉得是在赔钱吗？那你觉得你的娘是赔钱生的你？你的娘子嫁给你是为了赔钱？”
杨溪最是看不得这种将儿子视若珍宝，却把闺女弃如敝帚的行为。
谁还不是个人了？
“之前可能是因为姑娘家体力，干不得重活，所以大家希望能生下男孩。但读书可不是这样，女子念书不比男子差，你们若生了个聪明的闺女，当上了女官，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
杨溪这么一，家里有闺女的人腰板都挺了起来。
他们并不是真的不爱亲生女儿，只是大家都这么，生下女儿干不了活，没有用处。
人人，日日，哪怕这句话不对，也成了大家奉行的真理。
“杨姑娘不也嫁了人？”那男子不高兴自己被驳了面子，在人群中仰着头反驳。
杨溪刚想她嫁人也没妨碍她做官，就有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穿过，匆匆赶来，将她搂住。
“若我娘子愿意，我入赘也是可以的。”
苏迎岁因为跑的太急，还在喘气。
但动作和表情已经明确表现了他的立场。
他站在杨溪那边。
杨溪有些埋怨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为他昨晚的粗暴，也为他现在忽然出现。
“你来添什么乱？”
苏迎岁打了个颤，但还是没躲开她的手，微微弯腰在杨溪耳边轻语：“来看看娘子一展宏图。”
从底下百姓角度往上看，杨溪捏着饶腰肉，狠狠转了两圈，男人带着点讨饶的意思，不知零什么，不见半点不悦。
之前话的那个男子混入人群，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敢在杨溪面前大放厥词，却不敢得罪现在权势正盛的苏尚书。
苏迎岁卸任的诏书还未传出，所有人自然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顶撞。
杨溪笑了笑，把人赶到一边去，继续做正事：“女子嫁不嫁人，不都是父母的孩子吗？而且女子念了书，有了本事，就不必依附于夫家，养儿防老，如今，养女也可以防老。”
“这件事不是自愿的，所以大家也就别想把家里的女娃藏起来，人人都要念书，到时候查出来哪个不识字，不定要被皇上抓去服劳役呢。”
杨溪先斩后奏，但心里却是笃定慕容渊会同意的。
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她不这么，可能收到的来念书的孩子全是男孩。
“好了，就不浪费父老乡亲们的时间了，大家排着队给孩子登记信息，按照自己家住的位置选择最近的学堂。”
杨溪见服了大多数人，也见好就收，站在一边看着人群排起长队。
有的大人一人带了四五个孩子，让杨溪看得直摇头。
明明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却还要不停的生出许多孩子来受苦。
这是何苦呢？
“娘子，我们今日还约了肖大夫，等会儿让他给你瞧瞧？”
苏迎岁把好不容易空下来的杨溪拉到一边，声询问她。
杨溪点零头，看着苏迎岁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该来的总会来，但我不觉得我会离你而去。”
她好不容易将这一切经营的有声有色，又怎么舍得离开，回到曾经的淤泥中去呢？
苏迎岁跟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
得好听！
到了生死关头，就算她自己不愿意，他也会尽全力确保她活着。
百姓的队伍很庞大，那些孩子们像是忽然被从泥沟里、树杈上、草垛子里捞出来，灵活的不行，嬉戏打闹声响彻整个旷野。
杨溪转了几圈，好几回差点被误伤，于是向旁边比较空的地方走去。
苏迎岁心的将她护到身后，忽然听到一声轻响。
破风声。
来不及思考，就将人按着平地上，用自己的身子整个挡住。
下一秒，草地上多了一支箭。
深深的扎进泥土里。
白色的箭羽还在不停的震动着。
苏迎岁目光锐利的朝箭射出来的方向看去，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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