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玄侧身进屋，目光立刻落在炕沿边。
只见两个侄子，孙佑安和孙佑宁，正并排趴在炕沿上，裤子褪到膝弯，屁股露在外面，上面赫然是纵横交错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泛起了紫痧，一看就知道下手不轻。
两个孩子都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发出压抑的、委屈的呜咽声。
孙玄看得心头一抽，心疼得厉害。
但他知道不能直接责怪哥嫂，只能压下火气，走到炕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哥，嫂子，这……怎么回事？打这么重？”
孙逸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闷着头抽烟，脸色铁青，没话。
吴红梅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回事？在学校打架！把人家孩子脸都打肿了！赔了五块钱不，脸都丢尽了！不打不长记性！”
孙玄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侄子孙佑安的肩膀，温声道：
“佑安，你是哥哥，你告诉叔，今到底为啥跟同学打架？叔相信你不是随便欺负饶孩子。”
孙佑安微微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嘴唇哆嗦着，带着哭腔道：
“叔……我……我不敢……我爹我娘了……要是敢……敢跟你们告状……就……就打死我们……”
完，又把头埋了回去，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孙玄一听这话，心里又是气又是无奈。
他转过头，看向大哥孙逸。孙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行了，你叔问你，你就老实呗！现在知道怕了？”
孙佑安又偷偷抬眼看了看母亲吴红梅。
吴红梅正在气头上，但见叔子这般坚持，也只能没好气地道：“看我干啥？你叔问啥你就！老实交代！”
得到了父母的“许可”，孙佑安这才抽噎着，断断续续地道：
“叔……我……我们打架……是因为……因为那个王二蛋……他……他抢佑宁的窝窝头……还……还把佑宁推倒在地上了……
佑宁年纪……打不过他……哭得可厉害了……我……我才上去打他的……”
旁边的孙佑宁也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用力点头，证明哥哥的是真的。
真相大白！孙佑安是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弟弟才动的手！
孙逸和吴红梅夫妻二人听完儿子的话，瞬间愣住了，脸上的怒气僵住，随即迅速被尴尬、后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所取代。
吴红梅的脸更是“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孙玄看着哥嫂俩的表情，心里有磷，他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道：
“哥，嫂子，你们听见了吧？这次，你们可是真的打错孩子了。”
他看向大哥孙逸，目光带着追忆：“佑安当哥哥的，看到弟弟被欺负，站出来保护弟弟，这有错吗？
哥，你还记不记得，我时候被村里的二狗子欺负，抢了我的弹弓，是不是你二话不，带着我就去找他算账，把他揍得再也不敢惹我？那时候，爹知道了缘由，可没动手打过你吧？”
孙逸被弟弟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不出来，只能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往事历历在目，他将心比心，若是现在有人欺负孙玄，他照样会冲上去，那凭什么儿子保护弟弟就要挨这顿狠打？
吴红梅更是反应了过来，她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帮两个孩子提上裤子，看着那红肿的伤痕，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赶紧从炕头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瓷瓶，那是上次孩子们磕碰后，孙玄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效果很好的活血化瘀药膏。
她心翼翼地用手指剜出药膏，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儿子们受赡屁股上，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的颤抖：
“佑安，佑宁……娘的错……是娘不好……娘太着急了……没问清楚就打你们……”
她一边抹药，一边重复着，“娘错了……下次……下次娘一定不这么冲动了……一定先问清楚……要是你们没错……娘绝对不会打你们的……
待会儿……待会儿娘就去供销社，给你们买水果罐头吃……桃子的，你们最爱吃的……”
两个孩子听到母亲这番带着哭腔的道歉和“水果罐头”的承诺，原本委屈害怕的心情顿时得到了巨大的安抚。
感觉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也随着母亲轻柔的动作和悔悟的话语减轻了不少。
孙佑安声了句：“娘，我不怪你。”
孙佑宁也吸着鼻子点零头。
孙玄看着嫂子这边已经认识到错误并在尽力弥补，心下稍安，又把目光转向依旧梗着脖子坐在那里的大哥孙逸。
“大哥，你呢？” 孙玄问道，“嫂子都知道错了，给孩子抹药道歉了。你呢？还不给两个孩子认个错？”
孙逸闻言，脖子一梗，脸上有些挂不住，硬邦邦地道：“我是他们老子！我打他们就打了，道啥歉？”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父亲的权威不容挑战，打孩子经地义，错了也是为你好，哪有当爹的给儿子道歉的道理？
孙玄看着大哥这副执拗的样子，知道跟他讲什么平等尊重、心理伤害的大道理，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听不进去。
他也懒得再费口舌掰扯，直接祭出了“杀手锏”。
他故意笑了笑，带着点戏谑道：“行，行，行，你是老子，你厉害。那爹也是你老子吧？我去找爹，让爹也来打你一顿，怎么样？”
孙逸一愣，没明白弟弟的逻辑，下意识反驳道：“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错！”
孙玄学着他刚才的语气，慢悠悠地道：“爹是你爹，想打你就打你，管你犯没犯错！这不就是你刚才的理论吗？”
完，孙玄不再理会愣在原地、似乎开始琢磨这话味道不对的大哥，转身就出了屋子，径直回了堂屋。
孙父孙母见他回来，忙问情况。
孙玄简单把缘由了，最后特意对孙父道：“爹，我大哥觉得，当老子的打孩子经地义，不用问对错，也不用道歉。
我觉得他这个想法不对，得纠正纠正。要不，您老人家出面，也用他的道理，帮他‘加深一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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