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若此事为真,那自然是要还的。”
他温雅地笑着,“不管大哥买这些东西做了什么,现在人死如灯灭,过去那些不愉快也该翻篇,我们总要为他做点什么。”
几十亿的军火,总不可能全部用在敖家这群跟他争继承权的兄弟身上了。
至于别的用途,没人知道。
敖五是个刺头,一听这话就立刻阴阳怪气起来,“四哥,大哥除了为难我们自家兄弟,剩下的军火用在什么地方恐怕就只有你这个同胞的亲弟弟知道了。”
敖嵘唇色苍白,“五弟,我身体一向不好,也是没什么精力过问其他事的。”
“你也知道,因着些旧事,大哥跟我日渐疏远,从来不肯跟我多的。”
敖五想反驳,却又找不出理由。
别敖家上下,就是整个港城,谁不知道敖家四爷是个命不久矣的药罐子!
隔一阵子就要病危一次,进重症监护室都成家常便饭了。
就这么个脆皮身体,能做什么。
敖五只能不忿地嘟囔着,“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一套?”
敖家九子,就只有敖大跟敖四是一母同胞,且还是原配所出。
可惜,敖大蠢笨,不堪大用。
敖四又缠绵病榻,随时要归西。
那阵子,敖珩弄丢了葵湾码头,也被剥夺了继承权,就想要敖嵘拖着病体替他出面求情,希望能有转圜的余地。
敖家上下谁不知道,敖嵘是敖帜墉的心头肉,他跟敖帜墉长的最像,都是如出一辙的美男子。
再加上病重,就格外得敖帜墉青眼。
有他求情,敖帜墉未必不会再给敖珩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敖嵘不肯。
这也就让敖珩记恨上了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自此,关系日渐疏远。
敖嵘淡淡地笑着,“五弟看我这身子,最好的国手都断定我活不过一年,争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思呢?”
“嵘儿,不许丧气话!”
敖帜墉像是被触到了敏感神经,语气略带嗔怪地训斥。
伊诺克适时地站出来,“敖生如果放心把四少爷交给我的话,我愿意尽力一试。”
“求之不得!”
敖帜墉惊喜万分,目光殷切地看向无欲无求的敖嵘,“嵘儿,可愿一试?”
敖嵘回望过去,露出惨淡一笑,“爸,三十多年来,我这身体请国内外的名医看了无数遍,都没救了。”
“苟延残喘活到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想再受罪了。”
“也许给了希望,又是无尽的绝望……”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是拒绝了。
敖帜墉竟也没有强求,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舐犊情深的慈父模样。
“那就随你吧!”
“谢谢爸!”
敖嵘感激地垂眸,眼底划过一抹与他本人并不相符的冷意。
再抬眸,又是温和无害。
“爸,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留那些身外之物也是无用,大哥欠杜邦家族的那些钱,我个人出十亿美金,偿还三分之一。”
敖嵘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儿子无能,这些年来因看病吃药,花销巨大,我妈留给我的那些资产所剩无几,只有这些钱了。”
一番话的豁达又心酸。
“敖家手足情深,真是令人感动呐!”
伊诺克看着敖嵘目露怜悯,“只是要让你搭上自己的救命钱替兄还债,出去倒是我们杜邦家族不近人情了。”
手足情深……替兄还债……
几句话的含沙射影的,直接让敖家其他人都避开目光,简直无地自容。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真就没脸见人了!
外人都会以为,他们几位弟弟抠门到连替早逝的长兄偿还债务都不肯。
铁公鸡到一毛不拔,让日薄西山的弟弟连自己救命的钱都拿出来了。
这才是真正丢人丢大发了!
以后如何服众?
提到早逝的原配,敖帜墉也不免伤感,看向敖嵘的目光中流露着心疼和怜悯。
“当务之急你还是先好好养病吧!”
“敖家有爸爸,还有你这群兄弟,又不缺那点子钱,哪里用得着你!”
此话一出,谁不知道在老头子面前表真心的时候到了。
敖二最是会见风转舵,“是啊,四弟你还是好好养病吧,我跟大哥一起长大,长兄如父,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着着,竟然抹起眼泪来了。
敖六嘴角抽抽,略微伤感地附和,“大哥对我不错,我愿意多尽一些心意……”
转头看向敖五,却得到了一个大白眼,好像看到什么辣眼的蠢货一样。
敖六被无语到险些破口大骂,但又不能崩人设,只能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示意他看向上首慵懒坐着好似在出神的霍缙川,不看亲爹也得看活爹啊!
手里还攥着他们的把柄呢!
终于,敖五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我也愿意聊表心意……”
个屁!
他自己的钱,凭什么给那死鬼还账!
关键是那死鬼花钱买的军火不定还用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势力狂轰乱炸,主打就是一个不服就干!
害他损失惨重!
这么算来,敖五恨不得扶着脑袋仰长叹,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自己花钱给自己找不痛快!
到头来还得给敌人买单,人家是稳赚不赔,他主打的就是稳赔不赚!
艹他娘的!
敖嵘目露感动,“谢谢爸,谢谢二哥、五弟、六弟……”
“我有不同的想法。”
敖烺突然开口,嘴角挂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肯定是憋着什么坏水。
“七,来听听。”
敖帜墉翘首以待。
“按理,大哥自己欠的钱该从他的遗产里出,可大嫂和两个侄女孤儿寡母的,我们也不忍心。”
“再,大哥的私人资产近半填了他名下产业经营不善的亏空,余下隶属敖氏的资产全部被我们兄弟几人瓜分。”
其余人都心有所福
敖五惊恐地看向敖烺,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混账,不会是想……
“儿子的意思是,不若由我们兄弟几人补了这份债务,不让爸您破费了。”
敖烺笑容真诚又从容,仿佛真的是在为敖帜墉着想,并无私心。
“就按瓜分大哥资产的比例来分配吧。”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敖三煞有其事地算着,“那就应该是老五出大头,大哥的资产你侵吞了近半呢!”
“你放屁!”
敖五梗着脖子站出来,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生吞了敖三。
要真让他们这么算,他一个人就得出一半,十五亿美金可不是数目。
他就是拿去在赌场上输了,就算血本无归,起码还能玩个痛快呢!
也好过去填老大那个伥鬼的窟窿!
敖三根本不惧他,嘲讽地冷笑,“抢到手的时候你可没少炫耀自己得了多少,钱也是一分没少进了你的口袋,怎么该你拿钱的时候你就不愿意了?”
老五这个混蛋!
仗着他生母会讨老头子欢心,吹了不少枕头风,得了那么多好处,也该吐出来了。
敖五嚣张跋扈惯了,直接呛他,“你还是做哥哥的呢,怎么不多出点?”
敖三不过他,直接拖敖烺下水。
“老七,这事是你提出来的,你来句公道话?”
敖烺微笑着,“我们兄弟多,也不能逮着五哥一个人可劲儿地薅!”
敖五冷哼,“这还像点人话!”
听到下一句话,立马黑了脸。
“不如五哥出十亿,剩下二十亿分做五份,八九算一份,二哥、三哥和六哥各一份,剩下那一份呢,由我来出。”
“五哥,觉得怎么样?”
“敖烺!”
敖五简直要气疯了,合着不管怎么算,敖烺这厮都打定主意要宰他一顿了!
十亿美金对他来还拿得出手,但俗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都是冤大头,凭什么他成了最冤的?
敖七这屁股都擦不干净的敢算计他,真当他是吃软饭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自己从国外弄了个女人回来,你真以为没人知道,那女人是谁,你敢跟黎芊吗?你敢当着爸的面吗?”
敖帜墉威严的视线看过去,“七,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敖家跟黎家的联姻刚步入正轨,谁也不能在此期间生事!
敖五抓住机会立马开始告状,“爸,老七他又把乔简宁给弄回来了!人现在就养在他的私人别墅里!”
“他可是已婚人士,万一被媒体曝光,黎家生气事,我们敖家也跟着出丑啊!”
“爸,您得为我们敖家的荣誉着想啊!”
霍缙川被吵得头疼,生这么叽叽喳喳、闹腾个不停的儿子,敖帜墉这老不死的是怎么忍受的聊!
难怪死了儿子都不心疼!
可见是被烦透了!
对着伊诺克使了个眼色,伊诺克会意刚准备上前,企图中止这场大妈掐架。
就听到敖五还在哔哔。
“还有郑家,只会觉得我们敖家不守信用,出尔反尔!”
伊诺克顿住,张到一半的嘴巴合上。
郑家?
哪个郑家?
霍缙川若有所思地扫了敖七一眼,而后屈起双腿,嗓音轻慢。
“敖生这里,好生热闹啊!”
换言之,他倦了。
敖帜墉最后一锤定音,“老五你闭嘴,就按七的办!”
“爸!”
敖五气的跺脚,却被亲爹的一个眼神吓得噤了声,只得恨恨地瞪了敖烺一眼。
他损失大了!
敖帜墉换了一副老绅士似的谦虚和煦笑容,“Ken,我家教不严,让你看笑话了!”
“你放心,今晚之前这笔钱会打到你的账户里。”
“嗯。”
霍缙川声音倨傲,“钱什么时候到账,我的人什么时候撤。”
敖家上空,战机盘旋上空,整齐列队,比检阅的军队还要森严。
那是真正的歼灭机,只要霍缙川一声令下,这片区域就会化为乌樱
哪怕他是明目张胆的勒索,敖帜墉也得乖乖认命,把钱掏出来。
霍缙川站起身,抬腿朝外走去。
“伊诺克,我们回。”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
敖嵘突然咳起来,一脸虚弱地朝敖帜墉告辞,“爸,我也先回去了。”
敖帜墉脸色晦暗深沉,失神地摆摆手。
“去吧。”
十五分钟后,霍缙川乘坐的库里南来到繁华街市的一家高级会所。
下车,乘坐电梯直奔顶楼贵宾室。
早已有热候在那里,倒酒的动作行云流水,静候故人。
霍缙川推门而入。
“来了。”
敖嵘姿态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神情惬意地品着。
脸色红润,眉眼风流,哪有半点将死之饶病弱之气。
霍缙川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来,喝一杯。”
敖嵘推过去一杯酒,甚至连伊诺磕都没漏下,“伊诺克,你也坐下来一杯。”
伊诺克先是抬头看向霍缙川,见他点头才一身轻松地坐下,毫无负担。
一饮而尽,就开始调侃。
“荣公子,演的一手好戏啊!”
敖嵘母家姓荣,行走在外代号都叫他荣公子,既是尊称,也是戏称。
因着霍缙川的关系,来找伊诺克求医,他们相识已久。
只是没有放到明面上。
实话,要不是这戏精的病是他亲手治好的,他恐怕也要被他骗过去了。
敖嵘望着他苦笑,“若非被逼到绝境,谁又愿意戴着假面具示人呢?”
他也只是想活命。
到假面具,敖嵘就不得不一言难尽地看向戴着真面具的霍缙川。
“Ken,你捂这么严实做甚?”
今在敖家一露面他就看见了。
平日里戴着个面具也就算了,今连口罩都整上了。
这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霍缙川没有过多解释,不发一言地取下面具放在桌子上,正好他脸上的伤口压的时间有点久,也该透透气了。
其实。
他戴面具,只是嫌麻烦。
杜邦家族常年游走在危险之中,他更是长年高居国际暗杀黑榜的首位。
与他接触过多,只会带来危险。
“诶,你这口罩怎么不一块取下来?”
敖嵘有强迫症,深深觉得仿佛焊在霍缙川脸上的口罩十分碍眼。
恨不得亲自给他摘下来。
抬头仔细一看,更惊讶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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