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卯时三刻
萧国公府的梧桐苑内,烛火通明,丫鬟们轻手轻脚地进出,捧着金盆、锦帕、胭脂水粉,屏息凝神地伺候着。
萧华昭坐在铜镜前,青丝如瀑般垂落着,这时还尚未挽起,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伸手轻轻抚过脸颊,心砰砰跳个不停,今日她就要出嫁了,她真的要嫁给阿执了呀……
“怎么,昭昭紧张了?”身后传来季云婵温柔的声音,萧华昭回头,见季云婵身着绛红色凤纹常服,眉眼含笑地走了进来。
“娘亲,你怎么也醒啦,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啊?本来就打算都穿好了,就去喊您的,结果我还没去,您就来啦~”萧华昭连忙起身行礼,被季云婵扶住后,搂着季云婵的胳膊撒娇道,姑娘长大后,虽变的端庄沉静,但下意识的撒娇,还是让季云婵很受用,她更希望姑娘能永远这般。
“今日是你与执疏大喜的日子,不必多礼。”季云婵让她坐回到铜镜前,她站在姑娘的身后,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道,“娘亲来替你梳头。”
萧华昭眼眶微热,低声道:“娘亲对昭昭最好了,梳的头也最好看。”
季云婵笑着拍了一下姑娘的脑袋,从青竹手中接过一把象牙梳,柔声道:“女子出嫁,本该由全福太太来梳头祈福,净面;你自幼养在我的身边,我便只让全福太太给你净了面,虽我算不得全福之人,但今日,还是想替我们昭昭梳这最后一回。”
萧华昭抬起手握住季云婵的手:“娘亲,您是全福之人呀,这也不是最后一回,昭昭舍不得娘亲的,就算成了亲,也要日日往寿康宫跑的,也会同阿执一起住在云昭殿,娘亲还要帮昭昭梳头的。”她一直在逃避一件事,娘亲这几年除夕宴的时候总在明德殿,前几日也经常坐在寝殿的窗前发呆,她在害怕娘亲想要丢下他们,所以一直逃避。
“好……娘亲以后也帮我们昭昭梳头。”季云婵看出来了姑娘的心思,轻声的哄着姑娘。
梳齿轻轻划过发丝,季云婵一边梳,一边低声念着祝词: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头,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老,白首不相离。”
萧华昭鼻尖微酸,镜中的自己渐渐模糊,季云婵的手温暖而轻柔,仿佛带着无尽的祝福。
“不哭啊昭昭,我们一会儿就回家了。”
“嗯,一会儿就回家了……”梳毕,季云婵亲自为她挽发,将青丝盘成高髻,再戴上金凤衔珠冠,凤冠上的珍珠颗颗圆润,金凤展翅欲飞,衬得她容颜如画,贵不可言。
“真好看。”季云婵端详着她,眼中满是慈爱,“娘亲的昭昭,长大了。” 萧华昭抿唇一笑,眼中水光潋滟。
辰时,吉时已至。
萧国公府正厅内,萧怀章端坐主位,神色肃穆,萧令姁和萧令姚站在他的下首,萧华昭身着正红色绣金凤嫁衣,缓缓跪在他面前,行拜别礼。
“孙女今日出嫁,拜别祖父。”她声音微颤,俯身叩首。
萧怀章沉默片刻,才沉声道:“起来吧。”
待她起身,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这是我萧家历代传给儿媳的,你祖母和母亲都去的早,今日,这玉佩便交予你了。”萧华昭双手接过,指尖微颤,玉佩温润,想来曾经的先祖也是温婉之人。
“嫁入皇家,谨言慎校”萧怀章顿了顿,终究还是软了语气,“若受了委屈,萧家永远是你的后盾,祖父从前对不起你祖母,也对不起你父母和你,但祖父向你保证,只要我萧怀章活着一,萧家永远都是昭昭的靠山。”
萧华昭眼眶红了红,看着萧怀章道:“孙女谨记;您是一位好祖父,阿执同我过,我都记得。”
“好好好……”萧怀章也红了眼眶,笑着回道。
明德殿·辰时
与此同时的明德殿内,百里执疏身着亲王婚服,墨色锦袍上绣金蟒,腰间玉带垂落,跪在大梁诸位帝王的灵位前。
礼部尚书张谦益亲自为他戴上七旒冕冠,高声道:“请殿下受礼——”
百里执疏行礼,礼官朗声诵读册文:
“维永仁五年,岁次癸卯,八月丙申朔,越十六日辛亥,皇帝若曰:咨尔宸王执疏,朕惟王化之基,始于闺门,今以萧氏华昭,作配于尔。尔其慎修内政,敦睦家邦,钦哉!”
“臣,谨遵圣谕。”百里执疏俯身叩首,接过金册。
礼毕,他翻身上马,率领亲王仪仗向萧国公府行去。
朱雀大街的街道两侧早已挤满百姓,禁军在明肃立维持秩序,锦衣卫在暗以防有人趁机作乱,百里执疏骑马行于最前,身后跟着十六人抬的鎏金花轿,再往后是捧着御赐聘礼的宫人,队伍绵延数里,华贵非常。
至萧国公府门前,百里执疏下马,萧国公府中门大开,萧怀章率族老跪迎,按制,亲王亲迎需邪三辞三让”之礼。
“老臣参见殿下。”萧怀章声音苍老却不失武将的底气,“孙女顽劣,恐难当王妃之责……”
“国公多虑。”百里执疏还礼,“昭昭蕙质兰心,乃本王毕生之幸。”
如此三番,直到礼官高唱“吉时到”,府内才传来环佩叮当之声。
萧华昭由八名女官搀扶,缓步而出,她头上戴着九翚四凤冠,冠上东珠随着步伐轻颤,垂落的金流苏半掩娇容;身上蹙金绣凤嫁衣层层叠叠,每走一步,裙摆上绣着的金丝便在地上铺出粼粼光痕。最外层的正红色缂丝大袖衫逶迤三尺,由四名宫女在后托举。
“慢些,我们回家。”
寿康宫·申时
正殿内,季云婵端坐主位,太初帝灵位供奉于侧。百里兴安与杨婉兮分坐两旁,百官命妇依次列席。
“新人入殿——”百里执疏与萧华昭共执红绸进殿。
“一拜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季云婵并未立刻让二人起身,而是端坐于高堂之上,眸光温和的看着他们,她轻轻抬手,示意宫人将早已备好的锦盒呈上。
“执疏,昭昭。”季云婵的语气依旧温柔,“今日你们结为夫妻,哀家有几句话,需得嘱咐。”
百里执疏与萧华昭恭敬垂首:“请母后教诲。”
季云婵指尖抚过锦盒上暗绣的鸾凤纹,缓缓道:“其一,敬慎持身,莫失皇家体统。执疏,你身为亲王,一言一行皆关乎家颜面,昭昭年幼,你要多包容,但不可纵容她失了分寸。”她目光扫过萧华昭绯红的脸颊,“昭昭,你既入皇家,便需谨记‘恭俭柔顺’四字;其二,敦睦家室,勿生嫌隙。夫妻之道,贵在坦诚。”
季云婵从锦盒中取出一对青玉连环,亲自递给二人,“这玉环相扣,便如你二人姻缘。日后若有争执,当想想今日携手之誓。”
“其三,绵延后嗣,以固国本。”话至此处,季云婵语气稍缓:“子嗣之事虽急不得,但你们需放在心上。”
“其四,戒之在色,勿纵情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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