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生吓了一跳，倒不是他手贱，就是搁家里和媳妇儿闹习惯了，这忽然被孩子瞅见，吓得他一声不敢吭。
他拿眼睛求助般瞅着李居安，李居安哈哈大笑，“你自个解释呗，看我做啥。”
媳妇儿娇嗔瞪了他一眼，紧忙着转身回屋。宋德生被一群学孩子用求知的眼神，真烂漫的盯着瞧，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不是，表达亲切么。咋地，你们和家里人不这样呐？”
还真有几个孩子认真点点头，继续高谈阔论。
李居安和宋德生约了下回跑山的日子，领着李晓离开了筒子楼。
李晓临走怀里还抱着啃了半的烧饼，依依不舍地回头道：“哥，宋哥的房子可真好看。”
李居安推着车，扶着妹妹斜着坐上车前杠，然后抬起后腿跨上自行车，骑着走，道：“咱们家房子，保准比宋德生家更漂亮。”
李晓迎着寒风，冻出鼻涕泡，但冻红的脸颊很兴奋，笑道：“真的吗哥。”
“那必须滴！瞧好吧，不好看算哥的。”
兄妹两人骑行来到工如影院门口，这里是人书租售摊位。正在整理人书的老哥，过去是电影院临时工，不干了后，摆摊租售人书，赚得比做临时工的时候多。
人书，同伸开的手掌差不多大，内容却包罗万象。这年代文化生活不像后世丰富多彩。这些精美的图画配上精练的文字，足够让孩和大人都爱不释手。
李晓已经想拿一本，坐在边上看起来，摊位老哥：“朋友，2分钱借一本，看完放回来再借。”
李居安上前，把妹妹手的《西游记》拿过来，问：“这一册咋卖。”
摊位老哥点了根烟，道：“3毛一册。”
李居安掏了钱，把《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悲惨世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买上。这些人书放在后世，收藏价值远超自身价值。随便出手就能赚发了，更别一整册保存的好，那收藏价值翻多少倍都不止。
李居安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上根烟，道：“老哥，完整册的都拿出来瞅瞅。”
摊位老哥怔了怔，瞅他是认真的，这才意识到来大客户了，紧忙着收了烟，“挨”了声，转身去摊位后面的编织袋里掏了掏。
《雾都报童》，《铡美案》，《金绣娘》，《厂走在大路上》，《赤胆红心绘新图》、《穷棒子精神万岁》、《自力更生奏凯歌》……
李居安一连拿下六册完整的人儿书。他随意翻开连环画《厂走在大路上》，李晓兴奋地探过头来也要瞧。
这连环画以厂的视角，一页页诉了厂的崛起与壮大。规模不大的厂，在农村经济发展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工人拥有的主人翁地位，他们为厂为国，无私奉献。
李晓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李居安笑道：“回家看去呗，反正都是咱妹的。”
李晓兴奋瞪亮眼睛，黑亮亮的眼睛都是不敢相信，道：“哥，都是我的？”
“那可不呗，都买下来了，谢了啊老哥。”
摊位老哥见他要走，还唉声叹气，咋没多弄几册齐活的带来。周围人书租售摊很多，他只能眼瞅着李居安上别家去了。他猛地一拍头，紧忙着追过去，喊道：“老板，您要多少，我去给您收。册数绝对齐活儿。下次您来直接找我，甭去那些摊位了。”
李居安问他：“价格咋。”
摊位陈老哥喊道：“不多收您一分钱，就按原价给就成，3毛一册，册数少的便宜些2毛5。”
这价格公道。摊位做的都是薄利生意，手里的册书也未必能成套，不成套的他进货去。
李居安点点头，应下他，下次进城再过来看看。摊位陈老哥忙不迭答应下来，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他还琢磨着，寻思哪有哥那么疼妹妹，当眼珠子宠着。妹妹爱看人书，就全套全套册的买，可太上心了。
李居安抱着收藏的心思，人书囤到后世收藏价值能涨价。他应完，转身带着李晓离开。他走的时候，多带了同一册《水浒传》一套走，去供销社买了些不需要票的日常用品，还有雪花霜和乐口净牙膏两支。这铝管壳皮牙膏好用，刷完一整嘴巴都是香香的。
两人赶着林场火车回了家属屯。
母亲宋兰花见两人回来了，赶紧出来迎道：“这还没黑透，就回来了，咋还买了那么多东西。”
李居安将手里成捆的人书递过去，笑道：“可不咋地，元宵节一过，白一比一长了。”
母亲宋兰花瞅着这么多人书，嘴里叨咕他浪费钱，这些书借了就成。
李晓屁颠屁颠跑进屋里，接过人书，抬手拍了两下母亲的屁股，笑道：“妈，你瞅瞅好不好看，哥了，人儿书越看越聪明嘞。”
母亲宋兰花笑着点闺女的额头，道：“我咋才回来啊，还学会溜须拍马了。”
李晓又拍了两下母亲的屁股，一脸贱了吧次的样，搂着老妈的腰蛄蛹，道：“妈，能给我掐一下屁股不。”
“哎呀，丫头这是嘎哈，烦人。”母亲还没见过这样的李晓，白愣她一眼，都禁不住被逗乐，掐了把闺女的屁股。
李晓这才满意了，笑嘻嘻地一蹦一跳带着人儿书回了屋里，点起油灯看。
李居安看得汗流浃背。这老妹儿，乐死人了。去了县城一趟，其他没学会，倒是把宋德生这个贱样学了个十成。妮子还真以为这欠登的拍，是和家里人表达亲昵呢。
这时候张婶儿的弟来串门，领着侄女来的。张婶儿和她弟年龄差了20几岁，弟生得晚，时候几乎也是张婶儿长姐如娘，拉扯着带。所以张家弟张金山和李居安打混得熟。
张金山进门就吆喝喊道：“李居安！这多久不见了呐，上几次来找你打扑克，都你跑山去了。咋，山里有媳妇儿还是有亲戚，往山里那嘎达跑。”
李居安给回头照张金山屁股就是一脚，嫌弃道：“你少来，我才刚回来你就跑来，听见声了吧。”
张金山登似的和啥玩应似的，嬉皮笑脸的贴着他道：“那可不么。都听见你带连环画回来了。这不赶紧领着丫头过来瞧瞧么。”
他还怪客气的，提着一壶酒，瞅着像药酒不知道啥东西泡的。
李居安烦他，道：“来借书就借书，甭给我带药。”
“嘎哈不喝啊，这药酒可是好东西，里头是鹿鞭，能壮阳。”张金山神秘挤挤眼。
“呸！拿回去，我怕你给我药死。”
两人哈哈大笑，张家侄女开心地跑进屋里，就和李晓一道坐在炕边翻开书看。
李晓也鬼精，瞪圆黑亮的眼睛，抬头问她：“你上回不是问我4分钱借一本么。”
张家侄女也不好意思，道：“唉呀妈，我回头请你吃糖不就好了么，我叔从城里带回来的白兔奶糖可好吃了，我用一粒糖，给你换一本连环画呗。”
李晓道：“不要。”
“咋就不要了，你又没吃过咋就不要。这粒白兔奶糖可是我叔从上沪坐火车带回来的，一般人我还不给她瞧呢。你瞅瞅。”
李晓看着面前的奶糖，二话不，板着脸，下了炕，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坐在那掰开一粒，嚼巴吃。那奶香味一下子飘在空气里，把张家侄女勾的嘴馋，一个劲吞咽口水。
她央求道：“李晓，求你了呗，分我一粒呗。”
李晓道：“咋滴，你刚不是你有糖么，自个回去吃。”
张家侄女快馋哭了，道：“我叔带来的不是大白兔，是白兔奶糖，也不是这个味儿啊。不知道他搁哪买的。”
李晓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哪有白兔，你叔怕是被人骗了。来呗，给你尝尝，看了我哥给我买的书，回头我上你家去看书，可不得再收我钱了啊。”
张家侄女连连点头应声，两个姑娘这才开开心心，脑袋聚在一块凑着看人书，欢声笑语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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