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我娘已经系上了围裙,指挥着参童子剥蒜,让鹿呦呦去洗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鲜冬笋。
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灶膛里的火苗噼啪跳跃,温暖的光映亮了她带着泪痕却满是笑容的脸。
这才是家,这才是年。
…
这日子啊,就这么一过着,黏黏糊糊的,像熬得浓稠的糖稀,甜得齁人,但贼他娘舒坦。
前几那叫一个热火朝,年货堆得跟山似的,差点没把别墅门口给堵了。我这当家的一声令下,全家连带老仙儿们全都撸胳膊挽袖子开干。
分年货这事儿,简直比打邪祟还热闹!
爷爷充当了这次的分派员,捋着胡子,指挥着老熊精和几个力气大的精怪:
“这个,腊肉!给蟒老祖送去一扇!他好这口下酒!哎哎哎,那箱五粮液心点,那是给白泽老祖的,老爷子最近爱琢磨点酒…参童子!那包干蘑菇是给鹿力大仙的,他炖汤香!”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爷爷真的很了解每位老祖都喜欢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蟒老祖爱喝酒,也不知道白泽老祖爱喝酒。
更不知道鹿力大仙会炖汤。
而且他不给参童子蘑菇干的时候,参童子也没生气,乐呵呵的拿别的走了。
看来我在外面厮杀的时候啊,爷爷在私下也和每位老仙关系都不错,他帮我顾上了我顾不上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老碑王的作用吧,如今我的老碑王也算是入堂了。
灰胖蹲在年货山顶,绿豆眼瞪得溜圆,爪子捧着一个快比它大的账本,一边看一边用尾巴尖儿蘸着墨汁儿划拉,也不知道它跟谁学的这做派。
“羊力大仙,干果大礼包三盒!腊鱼两条!哎哟瑶瑶啊,你那虎力大仙是真不客气啊,专挑贵的巧克力搬!你看着点儿!”
我爹娘看得目瞪口呆,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只能一个劲儿地:
“是不是有点儿多啊…那个…诶呦,这个…”
这也是我娘第一次显露出有点儿心眼的样子,看着多少有些好玩儿。
怎么呢。
我从未有过娘,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她不论是干啥,点儿啥,我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我搂着娘的肩膀笑:
“娘,您就甭操心了!这些老祖宗和老仙儿们帮咱家多少回了?这点年货算啥!再了,过年嘛,图的就是个热闹红火!”
东西分派下去,各宫各殿都得了实惠,简家村每家每户也都得了不少好东西,基本上每家每户的冰箱都塞满了。
要不是现在买衣服不方便,衣服裤子估计我都得给每个人买几套。
整个炼狱里都飘着一股子丰衣足食、准备过年的喜气儿。
年货一分完,日子就更自在了。
我啥也不想管了,炼狱运转?爱咋转咋转!
最近就让白泽老祖他们替我看着吧。
外边张明迁?让他自己多睡会儿!日子还有快十呢。
我就跟块牛皮糖似的,黏在爹娘身边。
每日除了吃和睡,就是和家人腻歪在一起。
…
院子角,一张石桌,摆着爷爷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老棋盘。我爹和爷爷盘腿坐在石墩子上,爷俩对着那楚河汉界较劲儿。
“爹,您这马…跳得有点歪吧?”
我爹皱着眉头,盯着爷爷刚挪了一步的“马”。
爷爷吹胡子瞪眼:
“歪啥歪?这叫盘头马,你不懂!赶紧的,该你了!”
老爷子耍赖皮的眼神贼溜。
我挨着娘,窝在客厅那软乎乎的沙发里,专门陪她看电视剧。
娘这十多年在外面飘荡,哪见过这个?
对着那大屏幕,眼睛都舍不得眨巴一下。
眼前猴儿哥正大闹蟠桃会呢。
“哎呀,这猴子,可真是…无法无了!太有意思了。”
我娘看得又紧张又新奇,拍着我的手又问:
“瑶瑶,这…这是怎么弄出来的?真跟活的似的!那时候我只看过书,当时都有电视可以看,我也没见过电视…这东西真好啊。”
“娘,喜欢看咱们就多看。”
我笑着撒娇,把头歪在她肩膀上,闻着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味,心里头踏实得不校
“您看那猪八戒,像不像咱家黑熊精喝醉聊样子?前几日它喝多了,还到处乱跑呢,可有意思了。”
我娘被逗得直乐,随后拍拍我的手道:
“可不敢瞎,让人家听见多不好…”
我俩这正嘀嘀咕咕呢,我弟那大个子就在屋里晃来晃去,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这子,以前在村里跟我爷爷过,整沉默寡言,跟个闷葫芦老头儿似的。
如今爹娘回来了,他倒好,像把之前十几年缺的孩子气儿一股脑全补回来了!
一会儿,他抻着脖子凑到院石桌边,盯着棋盘:
“爹,爷爷那车都顶着你老将了,你咋不支士啊?”
话没完就被爷爷用烟袋锅虚点了一下:
“观棋不语真君子!边儿去!”
他也不恼,嘿嘿傻笑两声,又晃悠回来,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的地毯上,跟我一起看猴儿哥。
“姐,你这妖怪是不是傻?猴哥都变苍蝇了还看不出来?”
他看得还挺投入。
“你管人家傻不傻,看热闹就完了!”
我抓了一把瓜子塞给他。
他就那么盘腿坐着,一会儿看看院子外面杀得“难解难分”的爹和爷爷,一会儿又扭头看两眼屏幕上腾云驾雾的猴哥。
脸上那笑,是打心眼里透出来的轻松和满足,傻乎乎的,但看着就让人跟着高兴。
这时候,灰胖不知道从哪个年货堆里翻出一袋松子,正用门牙嗑得嘎嘣响,蹲在沙发扶手上,绿豆眼看看我,又看看这满屋子的烟火气,声嘟囔:
“啧…当家的这年,过得是够黏糊…行吧,黏糊就黏糊吧…总比爬刀山强…再有三就过年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正当我想点儿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嗡”地一下,像根针猛地扎进来。是蟒巳耀!
那感觉又急又沉,直接砸我意识里:
“丫头!醒了没?外面出事了!你快来看看。”
我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炼狱里是调了时间流速的,外面应该没过多久才对啊?
二十这才过了一半。
“爹,娘,爷爷!”
这事儿不能耽搁,我蹭地站起来,语速飞快:
“张明迁那边有点急茬儿,我得立刻出去看一眼!你们先喝着!我快去快回!要是快的话,估计下午我就能回来。”
我爹娘脸上的笑还没褪干净,但眼里的担心已经漫出来了。
弟弟也收了嬉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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