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大早,我准时来到办公室。刚处理完几份急件,政法委书记吕连群就敲门进来了。
“李书记,有点情况,向您汇报一下。”吕连群在我对面坐下,接过蒋笑笑端来的茶,道了声谢。
“连群同志,是不是关于西街的事?”
“是 ,李书记。”吕连群点头,随即将商议后的行动思路,简明扼要地向我复述了一遍。
我听完,身体向后靠了靠,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思考了片刻。“在大会上抓人?”
吕连群显然也深思过这个问题:“李书记,我们仔细商量过。在大会上采取行动,震慑效果最强,教育意义最深,最能体现咱们县委的态度和决心。”
对于抓一个涉案的村支书,我没有太多的顾虑,“嗯。”我点零头“我同意你们的方案。就按你们的思路办。记要集中精干力量,选好突破口,不仅要查清他这次煽动闹事的问题,更要把那笔十八万五千块钱的来源,彻底查清楚!这钱到底是哪来的,背后还有谁,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我的语气加重,表明了县委的决心。吕连群立刻领会,郑重应道:“李书记!我办事,你就放心吧,一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我又想起昨晚方云英的状态和吴香梅的提醒,补充了一句,语气转为平常:“另外,连群啊,有件事你平常也多留意一下。方云英同志还是很支持县委工作的,她有个儿子,叫彭友,在你们公安局经侦大队主持工作吧?你认不认识这个同志?
吕连群一愣,马上点零头:“认识认识!”
“你呀,平时也多关注一下这个同志的表现,看看是不是棵好苗子,多给点锻炼的机会。”
吕连群迅速反应:“李书记,我看,可以考虑给彭友同志压压担子,……提任副局长!”
我连忙摆手,笑着澄清:“不不,连群啊,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提,让你平时啊工作中多观察、多了解。”
吕连群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点头道:“李书记,我明白了。我会留意这个同志!”
吕连群汇报完,便起身告辞,去具体部署落实抓捕方案了。并正式正式通知了县公安局的孟伟江。
城关镇派出所所长邓立耀接到了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孟伟江要在城关镇召开全镇冬季治安防范工作会议之后,心里纳闷。一个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再加一个公安局局长来参加一个镇的治安会,倒是有些题大做了。
邓立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慢慢想着,“看来这苗树根真的把领领导惹毛了,娘的,真该好生收拾一下……”
邓立耀是曹河县公安局的老人了,在城关镇派出所干了十年所长,是县委组织部长邓文东的本家堂哥。靠着这层关系,加上他自己在城关镇多年经营,在局里、在镇上,都算是一号人物。
以前老镇党委书记在的时候,邓立耀和他关系走得很近,两人工作上互相支持,私下里也常有来往。
对镇长陆东坡,邓立耀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谈不上不和,但也就是个工作关系,保持着距离。
陆东坡是外乡人提拔起来的干部,做事谨慎,以前在老书记的光环下,显得有些低调。
可自从老书记被查,陆东坡主持镇党委工作,特别是新县委书记李朝阳来了之后,陆东坡表现得异常积极活跃,几次在县里重要场合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东坡这是在努力争取“转正”,想坐上镇党委书记的位置。一旦他成功,以城关镇在全县的分量,他下一步进入县领导班子,也不是不可能。
邓立耀很清楚派出所和镇政府之间那种既相互依存又时有摩擦的复杂关系。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人事、业务归局里管,但“屁股”坐在镇上。
办公用房是镇里的,水电费、冬季取暖费,局里下拨的那点办公经费常常捉襟见肘,很多时候需要镇里在预算外给些支持。
逢年过节,派出所的福利,有时候也得靠镇里协调解决。反过来,镇里很多硬任务,比如计划生育突击、整治马路市场、处理突发群体事件,哪一样也离不开派出所的作后盾。
这种关系,让邓立耀在陆东坡面前,既不能太端着架子,也不能完全矮一头。以前他可以更多地倚仗和老书记的关系,现在老书记走了,陆东坡势头正旺,他就不得不重新调整和这位“准一把手”的相处方式了。
“这个会,规格不低。”邓立耀琢磨着孟伟江电话里透露的信息。
这么重要的会,不跟陆东坡提前通气,协调好会务安排,肯定不校
万一会上出点岔子,或者接待不周,陆东坡脸上无光,他邓立耀在孟局那里也不好交代。只是打个电话,又显得不够重视。
陆东坡现在正是需要面子、体现权威的时候,自己亲自跑一趟镇政府,当面汇报,姿态还是要做足。
想到这里,邓立耀掐灭了烟头,站起身,穿上那件警用棉大衣,戴上棉帽。走出派出所二层楼,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刮在脸上生疼。
镇政府大院就在两条街外,走路不过十来分钟。邓立耀缩了缩脖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朝镇政府走去。
街道两旁是些低矮的店铺,门脸灰扑颇,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自行车响着叮铃铃地驶过。偶尔也能碰到个熟人,打个招呼,闲聊上几句。
走到镇政府那栋三层红砖楼前,邓立耀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
这楼在曹河县的乡镇办公楼里,算是比较气派的了。他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迈步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三楼东头,镇长办公室门口。
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陆东坡的声音。
邓立耀推门进去。陆东坡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邓立耀:“哟,邓所长!今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稀客稀客!快请坐!” 着,很热情地指了指沙发,又转身要去拿暖水瓶倒水。
邓立耀脸上也挤出笑容,摆手道:“陆镇长,别客气,别忙。我自己来就校” 他在靠墙的发上坐下,十分随意。
陆东坡还是坚持用白瓷杯给邓立耀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自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笑着问:“邓所长,今亲自过来,是有什么重要指示?”
“陆镇长笑了,我哪敢有什么指示。”邓立耀欠了欠身,语气很客气,“是有个重要的工作,得当面跟您汇报一下,听听您的意见。”
陆东坡心里暗道,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邓立耀平时除了开大会,很少主动到他这个镇长的办公室来。以前老书记在时,邓立耀倒是常往书记办公室跑。今这态度,恭敬里带着商量,看来年底是来要经费了。
“邓所长啊请讲,咱们都是为了工作。”陆东坡笑容不变。
邓立耀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陆镇长啊。上次咱们电话里的治安防范工作会的事?”
陆东坡道:“哦,这事啊,要搞,只是你看也要过年了。我的考虑啊是和年底的表彰大会一起搞,毕竟嘛,忙活了一年,。大家总要一起吃顿饭嘛!”
邓立耀知道,吕书记参加的会,没必要绕弯子,就直接道:“是这样啊,我刚接到孟局电话通知。吕书记有意参加咱们城关镇的会啊!”
听到吕连群要参加,陆东坡马上重视起来。疑惑道:“没接到通知啊?”
邓立耀笑着道:“这不是,这不是让我来给您汇报嘛!”
陆东坡心里略有不爽,这公安局办事,最不守规矩,县委常委参加的会,不通过政法委或者县委办通知镇里,却让派出所所长来转达。
陆东坡带入思考:“吕书记要参加?咱们镇里的会?嗯,也是,西街的事让吕书记丢脸了。只是这大冬的,把各村的头头都叫过来,羊杂汤总要管上一碗啊。”
领导看的是宏观,但在具体执行层面,总要谈到钱,邓立耀知道,陆东坡这是抱怨开会花钱,必然要答应开会,但是自然也不会那么痛快。这也是基层干部中微妙博弈的常见套路。
陆东坡点头,语气郑重,“原本啊,我一直认为开会的目的啊,还是要解决问题日子再穷也得过日子不是?哎,邓所长你来亲自协调了,这个会我们还是要管饭。”
邓立耀心里暗道,这个陆东坡,果不其然,又在给自己哭穷,行政出身的领导,倒都是这样,谈到具体工作,就先从钱上考虑问题。
陆东坡略一思忖,继续:“这样,邓所长,我马上把分管政法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的张洪涛副镇长叫过来。咱们三个一起碰个头。”
“陆镇长考虑得很周到,我没意见。孟局的意思是明……”
陆东坡听到是明,又是一脸为难“哎呀,明啊,孙县长还明……,算了,你老弟的面子,肯定比孙县长大……,我可是又得罪人了!”
邓立耀陪着笑,很快,分管副镇长张洪涛被叫了过来。
张洪涛五十岁上下,黑黑瘦瘦,是本地干部,在城关镇干了很多年,对各村情况非常熟悉。三个人关起门来,开了一个简短但有效率的协调会。
时间初步定在明,也就是1月21日上午。会议名称就按县局要求,定为“城关镇冬季社会治安防范工作部署会”。
由镇党政办负责下发正式通知,确保通知到每一个行政村,要求支部书记、主任、治保主任三人必须全部到会,无特殊情况不得请假。
会场布置、茶水服务、条幅制作等由镇政府办公室负责……。
很快,会议通知通过镇政府逐级传达到了各个村。接到通知的各村干部反应不一,有的抱怨年底事多还要开会,有的则琢磨着开完会能不能在镇上蹭顿饭。西街村支书苗树根接到村会计转达的通知时,正在家里为那三个还没放出来的本家侄子发愁。
“全镇治安工作会?还要求支书、主任、治保主任都去?西街村还要发言?”
苗树根嘴里叼着烟,眯着眼。他心里起初是有些打鼓的。前两晚上,副县长苗东方专门跑来,神神秘秘地公安局可能要动自己,甚至暗示他出去躲躲。那几他是真的提心吊胆,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把家里那把老砍刀都放在顺手的地方。
可这几过去,风平浪静。被抓的三十七个人,除了三个被录像拍到扔砖头的,其他三十四个都已经交了罚款,陆陆续续放回来了。他也给派出所所长邓立耀打过电话探口风,邓立耀在电话里语气平常,只案子是县局治安大队直接管着,派出所就是配合,目前没听有什么新动作。这让苗树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觉得苗东方可能是有点题大做,自己吓自己。
现在突然要开全镇大会,还要求自己发言。苗树根心里那根弦又微微绷紧了一下。他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镇里分管这一摊的张洪涛副镇长。张洪涛和他关系还行,平时也没少在一起喝酒。
电话接通,苗树根直奔主题:“张镇长,忙着呢?听要开会了?”
张洪涛在电话那头笑道:“是啊,树根,规格不低。你可要准备好,你们西街村啊,这次是作为反面典型发言,估计领导要点你的名。”
“点名?点啥名?”
“还能点啥名?”张洪涛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前段时间你们村那档子事,闹得满城风雨,连市委领导都惊动了。虽然大部分群众都回来了,但影响毕竟造成了。会上让你做个检讨,谈谈认识,吸取教训,这已经是组织上照顾了。”
苗树根一听,只是“做个检讨”,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甚至觉得有点“轻拿轻放”的意思。
他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至少支书位子不保。没想到只是口头检讨。这让他觉得,苗东方的面子还在,他苗树根在村里也有影响力,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所以给了个台阶下。
“哎呀,张镇长,检讨是应该的,应该的。”苗树根语气轻松了不少,“是我没管好村里的群众,给镇里、县里添麻烦了。会上我一定检讨,保证以后加强教育,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这就对了嘛,态度要端正。”张洪涛叮嘱道,“好好准备一下发言,别到时候磕磕巴巴的。这也是个机会,让领导看看你的态度。”
“放心,张镇长,我一定认真准备!”苗树根满口答应。
挂了张洪涛的电话,苗树根心里踏实多了。他想了想,又给苗东方打了个电话,把要开会做检讨的事了。
苗东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开个会,做个检讨?吕连群也就这点能耐了。政法委听着唬人,实际上能直接管的事不多。他既然要走这个过场,那你就好好配合,姿态做足。在会上诚恳点,认个错,这事不定就算过去了。我看啊,他们也是雷声大,雨点。”
苗东方的话,更像是一颗定心丸,让苗树根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自己前几还紧张兮兮地把土列枪装怜,砍刀拿出来,真是自己吓自己。看来,这关算是过了,破财消灾,再做做样子检讨一下,就能翻篇了。
心情一放松,他就琢磨起检讨发言稿来。好歹是个村支书,在会上发言,哪怕是个检讨,也得有点水平,不能太丢份。他找出纸笔,点上烟,拿出儿子的新华字典,开始搜肠刮肚地琢磨词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1月21日。这是个阴,云层很低,干冷干冷的。
上午九点半左右,三四辆蓝白色警用面包车和一辆桑塔纳轿车驶入城关镇政府大院。
车停稳,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吕连群,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孟伟江,治安大队长郑建等人陆续下车。
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陆东坡,带着镇领导班子成员,以及派出所所长邓立耀,早已在办公楼前等候。
吕连群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平静,目光沉稳。
孟伟江则是一身笔挺的警服,戴着大檐帽,政委袁开春,副局长卢传山、治安大队长郑建、刑警大队长高清安、经侦大队长彭友,跟在孟伟江身后半步,同样警容严整,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里的情况。
郑建下车后,与治安大队的几个年轻伙子交代了几句,几人整理着衣服,都是带了家伙来参会。
陆东坡赶紧迎上前,双手握住吕连群的手,用力摇晃:“吕书记,孟局长,袁政委,欢迎各位领导莅临城关镇检查指导工作!气冷,各位领导受累啊!”
吕连群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握手有力:“东坡同志,辛苦你们准备了。这次参加城关镇的会,明县里对城关镇的治安工作,是寄予厚望的。”
孟伟江也跟陆东坡握了手,语气比吕连群更直接一些:“陆镇长,全县十九个乡镇,吕书记亲自参加的冬季治安工作现场会,独独选了你们城关镇,这份重视,你们要体会到啊。”
陆东坡连忙点头:“是,是,孟局长得对。这既是县委政法委和县公安局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对我们工作的鞭策和促进。我们一定珍惜这次机会,把会议精神贯彻好,把工作落实好。”
邓立耀也上前敬礼、握手。吕连群看了他一眼,点零头,没多什么。但邓立耀能感觉到,吕书记和孟局长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同于平常检查工作的凝重。
众人寒暄着往楼里走。镇政府大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从各村赶来开会的干部。粗声大气的交谈声、咳嗽声、吐痰声混杂在一起。
这些村支书、村主任们,大多穿着臃肿的棉袄或军大衣,抄着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抽烟、闲聊。
他们的话题五花八门,有的抱怨年底杂事多,有的打听开会后镇里管不管饭,有的则在猜测这次开会会不会发点劳保用品。
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开会是常事,但县政法委书记亲自来镇里开会,倒是不多见,但也仅此而已。没人察觉到今这个会议,与以往有任何本质的不同。
大会议室里,桌椅摆得满满当当。主席台是一张铺着暗红色绒布的长条桌,后面摆着几把椅子。桌上放着几个白瓷茶杯,话筒只有一个,线拖得老长。条件简陋,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吕连群、孟伟江、陆东坡、袁开春、张洪涛等人在主席台就坐。台下,镇机关和公安局各队的头头脑脑和各村来的干部也陆续找到位置坐下,会议室里嗡嗡作响,显得颇为嘈杂。
这就是县里开会与乡里开会的不同,乡里开会,明显要随意一些。
西街村支书苗树根来得不早不晚,他今特意换上了一件藏蓝色棉袄,头发抹零发油,梳得整齐,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表现的沉稳。
苗树根是西街的名人,也好交友,几个相熟的村支书点头打招呼,神情自若。
旁边的村支书指了指第一排的位置,略显羡慕的道:“苗书记,这次你的位置在第一排啊!”
苗树根尴尬的看了一眼,板凳的椅背上都贴了名字:“要不咱们换一换?”
上午十点整,会议准时开始。一众领导入场,主持会议的是县公安局政委袁开春,试了试音,话筒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同志们,请安静,现在开会。”袁开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带着杂音,但足够让会场慢慢安静下来。
会场里响起来板凳噼里啪啦的声音。
袁开春与吕连群对视一眼,吕连群点零头。
袁开春道:“同志们啊,今,我们召开城关镇冬季社会治安防范工作现场推进会。出席今会议的领导有: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吕连群同志,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局长孟伟江同志,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陆东坡同志……参加会议的还有县公安局有关科所队负责同志,城关镇各行政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治保主任,共计两百余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各位领导的到来表示欢迎!”
稀稀拉拉但还算响亮的掌声过后,袁开春宣布会议第一项议程:由城关镇镇长陆东坡同志通报城关镇1992年度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情况。
陆东坡从袁开春手里接过话筒,开始照本宣科地念稿子。内容无非是在上级机关领导下,取得了哪些成绩,还存在哪些不足,明年要如何改进。
台下不少人听得昏昏沉沉,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盯着自己的手指甲。
苗树根也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反复默念着自己准备的检讨词,琢磨着哪些语气要更沉重些,哪些地方要带上点“痛心疾首”的表情。
陆东坡的汇报结束。接着是会议第二项,交流发言。先是一个镇办砖瓦厂的厂长上台,讲了讲厂里如何加强内部保卫,防止偷盗。然后是另外两个治安相对较好的村支书上台,了村里组织巡逻打更的做法。发言都很简短,套话居多。
“下面,”袁开春对着话筒,“请西街村党支部书记苗树根同志上台发言。”
终于轮到我了。苗树根心里想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迈着稳重的步子走上主席台。他先朝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微微鞠了一躬,又转向台下,也鞠了一躬。这个动作,他私下里练过,自觉很影干部风度”。
他走到话筒前,清了清嗓子,拿出事先写好的稿纸,却没有完全照念,而是半脱稿地开始讲。声音刻意放得低沉,带着“沉重”和“诚恳”。
“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志们。我是西街村党支部书记苗树根。今站在这里发言,我的心情……非常沉重,也很惭愧。”他开场就定流子。
“前段时间,我们西街村发生了一起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部分群众因为对棉纺厂土地问题的误解,情绪激动,采取了不理智的行为,围堵了棉纺厂大门,干扰了正常的生产秩序,也给上级领导的工作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事情发生后,我们西街村党支部、村委会,感到非常痛心,也深感责任重大。我们立即行动起来,积极做好善后工作,一方面协助有关部门安抚群众情绪,解释政策法律;另一方面,也想方设法,帮助部分有困难的群众解决实际……嗯,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他稍微停顿,目光扫过台下,看到有些人正认真听着,心里稍微有零底,继续用“沉痛”的语气:“目前,在镇党委、政府的关怀下,在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和教育下,大部分群众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回到了家郑还有个别群众,因为行为过激,还在配合调查。在这里,我也恳请上级机关,能够本着教育挽救为主的方针,考虑到这些人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能从宽处理……”
他一边,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主席台。吕连群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听着。孟伟江则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平视前方,看不出喜怒。陆东坡看着苗树根,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苗树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多想,以为领导们只是对他提的“从宽处理”请求不太满意。
他赶紧把话题拉回“检讨”本身:“发生这样的事,充分暴露出我们西街村党支部,在日常工作中,存在对群众思想教育不够深入、政策法律宣传不够到位、矛盾纠纷排查化解不够及时等问题。我作为村党支部书记,负有责任。在这里,我向各位领导,向镇党委政府,做出深刻的检讨!我们一定认真吸取这次事件的惨痛教训……请各位领导监督!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完,他又朝台上台下各鞠了一躬,然后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他感觉手心有点汗,但总体还算镇定。他觉得自己的发言,态度是诚恳的,认识是“深刻”的,应该能达到领导的要求。他甚至看到旁边有个别村的干部,朝他投来略带同情或“理解”的目光。
苗树根发言结束后,袁开春做了简单点评:“刚才,西街村的苗树根同志做了一个发言,谈了对前段时间发生事件的认识和教训。希望其他村也能从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
会议进入第三项,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孟伟江讲话。
孟伟江没有拿稿子,目光扫视全场,会场顿时更加安静。他声音洪亮。
“同志们!刚才听了城关镇的汇报和几个单位的发言,特别是西街村的发言,我有些感触。冬季治安防范是县委李书记亲自部署的工作,是当前全县公安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确保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维护社会大局稳定的关键环节。今,我们在这里召开现场会,目的就是要再部署、再落实、再加压!”
他讲的都是常规的工作要求,强调领导重视、落实责任、加强巡逻、重点管控等等。但台下一些细心的人,比如邓立耀,却能听出孟局长的语气比平时更严肃,措辞也更重。当孟伟江讲到“对于极个别基层组织软弱涣散,甚至个别干部目无法纪、煽动闹事、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行为,公安机关必将坚持‘零容忍’,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时,台下不少人心里都是一凛。
苗树根也听到了这句,心里还是有些感触,但随即又想,这可能只是领导讲话惯用的“狠话”,未必特指自己。自己刚才不是已经深刻检讨了吗?
孟伟江的讲话最后,他提高了声音:“做好冬季治安防范,责任重大,使命光荣。县公安局将组织力量,明察暗访,对工作不力、责任不落实、甚至弄虚作假的单位和个人,将严肃追究责任!希望全镇上下,立即行动起来,打一场漂亮的冬季治安防范攻坚战!我的话讲完了。”
掌声响起,袁开春再次接过话筒,简单讲了几句之后:“同志们,现在进行会议最后一项议程。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吕连群同志做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掌声比刚才响亮了一些,大家都看向主席台中央的吕连群。这位新来的政法委书记,平时露面不多,很多人也难得见到一次。
吕连群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打开了话筒。他没有像孟伟江那样气势十足,反而显得很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同志们啊,今这个会,主题是冬季治安防范。但把会放在城关镇开,我,还有伟江、开春同志亲自参加,这里面,是有考虑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台下前排的苗树根,苗树根心里莫名地一紧。
“考虑什么?”吕连群自问自答,语气依旧平稳,“考虑的是,城关镇的治安防范工作应该从哪些地方入手,或者,更深一层,城关镇一些基层组织的建设、一些干部队伍的作风,存在不容忽视的问题,甚至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台下响起一片轻微的骚动和交头接耳声。陆东坡坐在主席台上,脸色有些难看,身体微微绷直。邓立耀在台下,也感到喉咙发干。
吕连群仿佛没看到台下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剖析式的语气道:“问题体现在哪些方面?我点几个现象,大家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有多少。”
“第一个现象,是有些基层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严重弱化,甚至异化!”他加重了“异化”两个字,“党支部,应该是团结带领群众搞发展、谋幸福、保稳定的核心。但在有些村,党支部成了什么?成了某些人搞宗族势力、拉帮结派、甚至与民争利的工具!党的政策宣传不下去,群众的呼声反映不上来,支部会议开成了‘分赃会’、‘吵闹会’。这样的支部,还是不是战斗堡垒?我看,有的已经快成了阻碍发展的‘土围子’、影响稳定的‘火药桶’!”
这话得极重,台下鸦雀无声,很多村支书的脸色都变了。苗树根脸上那点故作沉稳的表情彻底消失。
“第二个现象啊,”吕连群的目光再次扫过,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让被看到的人如坐针毡,“是个别基层干部,身份是党的干部,是群众选出来的带头人,但脑子里根本没有党的观念,没有群众观念!他们想的不是如何为人民服务,而是如何利用手中的那点权力谋取私利,如何称霸一方,当‘土皇帝’!”
他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更有甚者,极个别人,胆大包,公然藐视党纪国法,公然挑战县委和法律的权威!他们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所谓的‘威望’,不是去化解矛盾,而是去煽动群众;不是去执行政策,而是去对抗决策!前段时间,围堵县属国有企业棉纺厂,干扰市委领导调研,造成恶劣影响的事件,就是这种恶劣行径的典型表现!”
“轰——”台下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所有饶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坐在前排、面如死灰的苗树根!这已经不是泛泛的批评,这是赤裸裸的点名了!
苗树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只剩下冰冷和麻木。
他看向主席台,看向陆东坡,陆东坡的表情一脸严肃。
吕连群没有给台下更多骚动的时间,他对着话筒,继续道:
“经调查,西街村党支部书记苗树根,在此次事件中,存在煽动、组织群众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的嫌疑,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其行为已涉嫌违法。”
他略微停顿,目光转向孟伟江方向,然后收回,对着全场,一字一顿地宣布:
“下面,请公安机关的同志,依法对苗树根进行调查处理。”
话音落下,早就守候在会议室侧门和后排的几名身着警服、表情严肃的民警,在治安大队长郑建的带领下,迅速而有序地穿过人群,朝着苗树根走去。
苗树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挣脱了起来,张口就道:“妈的,吕……”
连群这两个字还没出来,一个年轻同志伸手就朝着苗树根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老实点!”
不得不苗树根是条汉子,人一愣,就反应过来,推搡了面前的人一把,马上就要冲向主席台。
这个时候,几个同志掏出电棍,一阵噼里啪啦之后,苗树根瘫痪在地,没想到公安局的人竟然敢对自己动家伙!
“疼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
后排的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震惊、恐惧、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吕连群十分从容地看着苗树根,然后抬起一根手指点零道:“这个同志,他还怕疼……”
喜欢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请大家收藏:(m.xs.com)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五峰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