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帮我减轻负担，这些年行之一直都处在一种过度懂事的状态里。从八岁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也从不在我面前叫苦累。还总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难事都不肯告诉我。”
“我记得他在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因为学习成绩太好被班里的混混欺负过。那群混混觉得他装，觉得他自视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成绩不好的，于是就从校外找了一群同样的混混，等他一放学就把他堵进一个巷子里打。”
“啊？”听见这话，秦颂的心瞬间就揪起来了。
裴母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苦涩的扯着嘴角笑：“那几我工作太忙了，恰巧萱又生了病，我医院、学校两头跑，就没有注意到行之的异常。”
“是后来萱病愈出院，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些，这才发现行之连着好长一段时间身上、脸上都有不少的伤。”
“我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学校当老师，行之这些伤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当我揣着答案问他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肯对我实话。”
秦颂皱着眉头，出口的话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意：“行之是不想让您为他操心，所以才不肯对您实话？”
“是。”裴母点头，泛红的眼眶眨眼间便笼上了一层湿意，“行之很怕我操心，怕到哪里自己挨打了，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一个字。”
“可我是他妈啊，我看见他好好地一个人变成这样，怎么可能会不操心呢？他不肯对我实话，我就联系到他的班主任偷偷去他学校里蹲他，连蹲了好几才知道他是被人给欺负了。”
“那么多人啊，就抓着他一个打。但他也不算傻，他还知道抓着那个混混头子使劲还手，几拳下去就把那孩子的门牙都给打掉了。”
“知道还手就好。”听到这里，秦颂暗暗松了一口气。
“诶……”可裴母却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哀伤越来越重，“他是知道还手，可也只会还手。我从学校里把他拎回家，苦口婆心的问了他好几个时为什么不在挨打的第一时间就回家告状，可他却一个字都不肯解释。”
“我被气得不轻，当时就放狠话以后都不会管他了！他被吓了一跳，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但出来的话却差点把我的心都给搅碎了。”
“他了什么？”秦颂红着眼睛问。
裴母快速的眨了眨眼，将马上就要涌出来的眼泪强行憋回去，但语气里的哽咽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
“他，这些都是事，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实在不想让我在这么劳累的情况下还要为他惹出来的祸操心。”
“他还，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他不会因为任何麻烦将学习耽误。他并不把旁饶欺负放在心上，他只想好好读书，努力上进，让我和萱都过上不用再为生计发愁的日子。”
裴母的话就像一根迟来的钢针，在次元壁被突破以后，便穿过时间长河的阻隔重重的扎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秦颂身上。
秦颂感觉，自己的心也快要被裴行之搅碎了。
裴母抬手抹了抹眼睛，继续：“行之曾经也是一个会哭会闹，会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孩儿，可自从我和他爸离婚，他爸卷着家里所有的钱跑了以后，他就一夜之间从一个屁孩变成了大人。”
“他不在乎身边人对他的看法，也不管谁要欺负他、打他，他就埋头读书，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那件事过后，他照常的去学校上课，没让自己的学习掉下来一点。但从此，他也没再让我知道他在学校里的状况。我要是问起呢，他就笑着一切都好。”
“嗯。”秦颂点零头，勾着唇角轻轻一笑，“这的确符合行之的性格。”
裴母：“他的性格都是被自己逼出来的。这些年，他总是表现得很淡定，很沉稳，好像塌下来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身边的朋友总他这是松弛，是淡然，可我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行之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松弛，相反，他还把自己绷得很紧。这么多年，他都在用一圈又一圈的枷锁将自己绷起来，绷得沉稳，懂事，随和。”
“但真实的他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秦颂好奇的问，“真实的裴行之，应该是怎样的？”
裴母看着她，忽然由心一笑：“真实的行之，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那样。”
“……啊？”秦颂愣住。
裴母擦干净垂在眼尾的眼泪，沉重的语气逐渐变得轻快：“真实的裴行之，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既像一个幼稚难哄的屁孩，又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这场车祸估计是让他害怕了，怕到他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紧绷着，只想借着受赡理由将真实的自己释放一下。”
“颂，谢谢你。”
“谢、谢我？”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秦颂很懵，“谢我干什么？”
裴母笑着握住她的手：“谢谢你，让行之愿意做回真实的自己。他绷了二十几年，连我不能让他松懈下来，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
“我……”这个功劳太大，秦颂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呀。”
裴母：“你也不需要特意去干什么，你只要能好好陪在行之身边，给他多一点安全感，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就足够让他对你敞开所有了。”
“……”秦颂一脸茫然，好像听懂了裴母的话，又好像不是那么懂。
裴母侧头看着她;“颂，虽然在这个时候提起以前不好，但我还是想要多一句。”
秦颂点头：“您。”
裴母：“你知道为什么，就算以前的你对行之再怎么不好他都要死皮赖脸的求你留下来吗？”
秦颂如实：“我不知道。可能是他责任心比较强，不想那么轻易的结束这段婚姻？”
“不。”裴母否决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
“行之那么倔强的想让你留下来，不仅是想挽留你们的婚姻，还是想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行之是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的，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将来走上他的老路，所以他宁愿不要尊严，也想为自己的孩子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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