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知道那些事确实发生过,可就是抓不住它们原本的样子。
气预报没瞎,寒冬最后一波大雪悄悄落了下来。
夜里没人听见动静。
只有风在窗缝间钻来钻去,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早上睁眼时窗外已经白茫茫一片,厚厚积雪铺满地面。
树枝压弯了腰,屋檐下挂着一排冰棱。
路上不见行人,连狗叫声都没樱
据这气还得持续两。
气温不会回升,出行会更加困难。
好在两人都早有准备。
穿得跟粽子似的裹上厚外套,拖着行李站到路边拦车。
路边没有遮挡,风一阵阵扑过来,吹得人站不稳。
车子发动时抖了三下才勉强启动。
排气管喷出浓重的白烟。
车窗上结满了霜,车内暖风开到最大。
玻璃上的水汽慢慢往下淌。
司机叼着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盯着前方打滑的路面。
车厢里弥漫着皮革、湿衣服的气味。
这边连个公交站都没有,更别提打车了。
出门全靠路边那些破旧面包车撑着。
车后座早就拆光了,换上一排矮凳。
人坐满了就发车,哪儿都去。
车身老旧,门关不严,跑起来哐当作响。
地板上撒了粗盐防滑,踩上去咯吱作响。
每上来一个人,都要拍掉身上的雪。
但总有几片随着脚步带进车厢,融化在地面上。
沈棠和尹知禹刚挤上去没几分钟,人就陆陆续续来了。
清一色是同路的老人,有男有女,上了车就开始闲扯。
他们彼此打招呼,用的是本地土话。
虽俩人早就不在本地住,西宁话也得磕巴。
但时候听得多了,听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
就这么听着听着,话题绕到了外婆身上。
起初只是零星几句,后来越越大声。
谁也不避讳车里还有外人。
一个拎着鸡蛋篮子的老太太开口就带刺。
“她闺女都走了多少年了,还成盼着两个外孙回来孝敬她?当年狠心把人赶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现在倒想起亲情来了?”
她话时脸偏向窗边,语气里全是不屑。
旁边有人接话:“前阵子不是才给儿子盖了新房,办了婚事吗?听欠了一屁股债,二十多年了,一分钱没攒下,做些不着边的梦!”
那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你懂啥?”
那老太太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差点溅到前排椅背上。
沈棠反应快,立马把脚抬起来,皱着眉。
只听她又嚷道:“她闺女头一年刚走那会儿,不是突然得了一笔钱?给她儿子买了房,结果被那媳妇卷了个精光!”
“活该!作的孽多了,迟早报应上门。你等着瞧吧,她这苦日子才刚开始!”
她着,一手紧紧护住篮子,生怕路上颠坏了鸡蛋。
沈棠和尹知禹对视一眼,谁也没吭声。
车停在村头,几个老太太颤巍巍下了车,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尹知禹一只手拽一个行李箱,刚站定,那老太太才反应过来。
这两人也来这儿?
上上下下瞅了他们好几眼。
“哪个家的丫头?这么大人了……现在的孩窜个儿太快,脸都认不出来了哟……”
念叨完也不再多问,转身就裹着围巾,跟人顶着风雪往村子深处走。
外婆家就在路边,一眼就能看见,破旧的木栅栏围着院子。
里面插着几根快被冻死的树苗,叶子都枯卷了。
上回来这儿,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行李箱轮子碾过厚厚的雪,在门口前拖出两条黑印,最后消失在门槛边。
雪已经堆到脚脖子,沈棠和尹知禹站在那儿。
她心里偷着庆幸没开电车过来。
这种,车子早该趴窝了。
忽然哗啦一声,门猛地打开,一盆脏水直接泼了出来。
沈棠根本没反应过来,裤腿瞬间全湿,冰得她一个激灵。
“钱没挣着,人也跑了,我这个当妈的还在这村里抬得起头吗!”
吴晓梅泼完水才看清门口站了人,眉头立刻拧成疙瘩。
“谁啊!堵我家门口装哑巴?裤子湿了别找我算账,谁让你傻站着的!”
那一刹那,沈棠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差点就想掉头走。
可愣了三秒,还是低声开了口:“外婆,是我,卿卿。”
吴晓梅僵住了。
……
屋里冷得像坟窟窿。
xN市靠北,冬比京市狠多了。
没暖气,只角落里摆了个铁皮炉子。
烧得半死不活,冒出来的热气还没呼吸的白雾浓。
地上瓷砖铺了没几,边缘已经开始翘起。
正中间一块干脆裂成两瓣,踩上去咯吱响。
沈棠和尹知禹对看了一眼,都没吭声,默默搬了张矮凳坐下。
吴晓梅连杯热水都没倒,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带过来的那些礼海
“大老远跑一趟,带这些东西有啥用。”
话时她站在堂屋门口,背着手。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只有风从门缝钻进来。
沈棠还以为她嫌礼重,刚想解释两句,就听见她嘀嘀咕咕。
“花这冤枉钱,不如直接塞俩红包痛快。现在一个个都有钱了,出手倒是抠搜得很,这点东西,打发要饭的都不够看。”
她一边一边挪步到炉子旁坐下,拿起边上的旧蒲扇轻轻扇了几下。
火苗晃了晃,映出她脸上深刻的纹路。
尹知禹站在旁边,脸色慢慢沉下来。
沈棠手顿在口袋边,把原本要掏的红包死死按了回去。
她扯出个笑。
“这几年一直没空回来,今年总算抽出时间来看看。以前过年不都是你和舅舅在家守着吗?”
她完后看着吴晓梅的侧脸,等着回应。
屋里暖气不足,呼出的气带着白雾。
“可不是嘛!”
吴晓梅立刻接话。
“我们两个孤苦伶仃守老宅,别人在外头享福,哪还记得家里还有亲戚?随便分一口汤喝,也够我们过舒服日子了!可谁管你啊?”
她扭头盯着沈棠,眼神里透着埋怨。
她着,拿火钳往炉膛里丢了几根火柴,斜眼扫了他们一下。
“你们是要住下?屋子还没弄好呢,没准备房间。真要留,自己找地方铺床,地上将就一晚。”
她完就把火钳靠墙立好,重新坐回板凳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这话到这份上,就是明摆着不想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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