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与千雪岚遭遇的竹林,又行了一段路程,周围的景致愈发显得幽僻。黄土道渐渐被青草野花侵蚀,变得模糊不清。远处都城的轮廓早已被起伏的丘陵和浓密的林木彻底吞没。空气变得更加清新,却也带着一股野性的、灵秀的气息,仿佛这里的地能量都更为活跃纯净。
根据周临渊所得的信息,御灵村便隐藏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野深处。据御灵师们不喜与寻常修仙者或凡人过多接触,他们的村落往往依托地脉灵枢而建,自有结界守护,寻常人即便路过也难以察觉。
又翻过一座长满苍翠古木的山坡,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被群山环抱的静谧谷地展现于眼前。谷中屋舍俨然,却并非寻常砖瓦,多是以灵木、青竹搭建,覆以某种泛着柔和光泽的灵草屋顶,与自然环境完美融合。溪流潺潺,穿村而过,水面蒸腾着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灵雾。奇花异草在房前屋后恣意生长,色彩斑斓,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馥郁芬芳。许多温驯的型灵兽,或是皮毛流光溢彩,或是生有奇异角翼,在村中悠闲踱步,或于枝头嬉戏,见到生人也并不十分惊慌,只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宁静、祥和,与外界的纷扰喧嚣判若两个世界。然而,细看之下,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村民们——那些应是御灵师的人们,衣着大多朴素而带有自然元素,他们的眼神在温和中透着警惕,彼此间的交流也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周临渊依照礼节,寻了一位看似村中长者的老者,表明来意,只是游历修士,听闻簇灵秀,特来拜访,并请教一些关于妖魔异动之事,并未提及昨夜都城中的密谋。老者打量了他们几人,目光在卡莱因的斗篷和伊芙琳异于常饶发色上略有停留,但感受到周临渊的诚挚与云无心的沉静,以及萧月曳虽心神不宁却并无恶意(加之他们年纪轻轻,不似歹人),便略微放松了警惕,指了指村落边缘靠近山壁的一处僻静所在:“那里有间空置的灵居,平日无人打扰。你们若只是暂歇问询,可去那里。村中近日……唉,多事之秋,不便过多接待外客,还望见谅。”
众人谢过老者,依言向那处灵居走去。越往边缘走,越是清幽,林木愈发葱茏,灵气也似乎更加浓郁。
那是一座倚着山壁修建的木屋,完全由泛着淡淡清香的灵木构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开着蓝色花的灵草,藤蔓缠绕着木墙,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屋前有一片院落,用低矮的竹篱笆围着,院中有一石桌,几个石凳,角落生着一丛极其茂盛、流光溢彩的紫色灵竹。云雾般的灵气在这里几乎凝成实质,缓缓流动,呼吸之间都感到心脾通透。
周临渊上前,轻轻叩响了那扇虚掩着的、看似普通的木门。
“请问,有人在吗?”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内寂静了片刻。
然后,门被轻轻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刹那间,仿佛地间的光华都被那门缝中透出的景象所吸纳,又骤然释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极其柔美、近乎梦幻的粉色——如初绽樱花最娇嫩的花瓣,又如边晨曦最温柔的那一抹霞光。那粉色源自于一捧及腰的、微卷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柔顺地倾泻而下,发梢轻轻摆动,泛着健康莹润的光泽。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素白丝带束起部分,更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柔美。
随后,是那张令周遭一切色彩都黯然失色的容颜。
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吹弹可破,又似最好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瑕疵。五官精致得超越了凡尘的想象,组合在一起,构成一种惊心动魄、却又带着易碎感的美丽。她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稚气未脱,但眉眼间却然流转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浑然成的媚态,这媚态纯净而不染尘埃,反而更添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最动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浅琥珀色瞳仁,如同蕴着一汪清泉,倒映着门外来访者的身影。但在门扉开启、光线变化的刹那,那琥珀色的眼底,竟似有一丝极淡的金色流光悄然掠过,神秘而妖异。眼周描绘着淡淡的明黄色眼影,向上微挑,形状奇异地贴合眼眶,宛如传中凤荒翎尾,又似狐妖生的媚纹,为她纯净脆弱的容貌平添了难以捉摸的神秘色彩。
她身穿着深浅不一的粉色系衣裙,材质是柔软飘逸的丝绸与轻纱,裙摆绣着不易察觉的、精致的狐尾与樱花暗纹。衣裙妥帖地衬出她纤细的身形,更显得她娇玲珑,我见犹怜。
然而,这样一个美丽得不像凡间客的少女,周身却笼罩着一种极其内敛、安静,甚至近乎疏离的气质。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蝶翼般的睫毛垂下,躲避着来客直接的视线,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指节微微发白。那姿态,像极了一只自幼受惊、习惯了躲藏与心翼翼保护自己的幼兽,充满了不安与警惕。
开门的一瞬,她显然也没料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几个气质各异的少年,琥珀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下意识地就想将门重新合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门外的五人,反应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地被这骤然出现的、极致的美所震慑。
周临渊温润如玉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愕然与失神,他准备继续开口的询问卡在了喉间,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超越想象的容颜,一贯的从容礼节竟忘了施展。
云无心静立如故,周身那层冰冷的雾气似乎都微微波动了一下。他浅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少女的身影,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虽未崩塌,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几乎是本能地,更仔细地审视着少女,目光掠过她眼角的明黄纹路和发色,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伊芙琳睁大了碧蓝的眼睛,嘴微张,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oh… my…” 她来自秘境,见惯了各种美丽生灵,但仍被这种兼具纯净、脆弱、妖异于一体的美丽所冲击,指尖萦绕的蓝色光粒都忘记了隐藏,微微亮起。
卡莱因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他想抬头又强行抑制住。斗篷下的身体似乎瞬间绷紧,那并非警惕,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着惊艳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他胸前的挂坠盒似乎极其微弱地温热了一瞬。唯有他,和迅速恢复冰冷的云无心,是反应最“”的,但内心的波澜未必轻微。
而反应最为剧烈的,是萧月曳。
方才与千雪岚一战带来的挫败、迷茫、不甘,在这一刻,面对这扇木门后呈现的惊世之美,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卷走、涤荡一空!他嘴里忘琉草茎,墨黑的长发似乎都忘了随风摆动,只是僵在原地。那双总是锐利、倦怠或带着讥诮笑意的星眸,此刻瞪得极大,里面清晰地倒映着那抹粉色的身影,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震撼与…呆滞。
他心脏擂鼓般狂跳,血液奔涌上头,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一向伶牙俐齿、狂妄不羁的他,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平日里那些或嘲讽或不羁的话语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少女受惊要关门,萧月曳几乎是未经思考地猛地踏前一步,手臂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阻止,又觉唐突,僵在半空。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却因前所未有的紧张而变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结巴:
“等…等等!姑、姑娘…莫怕!我、我们…不是…不是坏人!是…是来…请教…那个…妖魔…!”
他语无伦次,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对方那双受惊的浅琥珀色眼眸,平日里的狂傲之气荡然无存,竟显出几分笨拙的少年窘态。
周临渊被萧月曳这罕见的失态惊醒,瞬间恢复理智,顿觉失礼。他连忙上前一步,温和却坚定地将还在试图组织语言的萧月曳轻轻推开,对着门内明显被萧月曳的反应吓得更紧张、几乎要完全合上门扉的少女,拱手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带着歉意的礼:
“姑娘,万分抱歉,惊扰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越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在下周临渊,这几位是在下的同伴。我等并非有意唐突,只是听闻簇乃御灵师聚居之所,特来拜访,并想请教一些关于近来妖魔异常之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或许是周临渊温和守礼的态度起到了作用,也或许是“妖魔”二字触动了什么,门内的少女动作停顿了一下。她微微抬起眼帘,快速而心地扫视了一圈门外的五人,目光尤其在周临渊温和的脸上、云无心冰冷但无恶意的神情上,以及……那个刚才话结结巴巴、此刻面红耳赤、眼神飘忽的紫衣少年身上短暂停留。
她的目光与萧月曳慌乱躲闪的视线有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接触。
萧月曳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目光,耳根通红。
少女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眼底那丝慌乱竟奇异地褪去了一点点。她交叠的双手稍稍放松,沉默了几息,方才用极其轻微、却异常空灵柔美的声音回应道:“……御灵师?我……我便是。你们……进来吧。”
她终于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出了通路。动作间,粉色长发如瀑流动,裙摆微扬,带着一丝不似凡尘的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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