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如泣如诉,夹杂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土气息,拂过死寂的山岭。火焰并未完全熄灭,仍在某些角落固执地燃烧着,舔舐着焦黑的残肢与破碎的甲胄,发出噼啪的轻响,宛若为无数消逝生命所奏的、无声而悲凉的悼歌。月光艰难地穿透弥漫的尘埃与稀薄的毒雾,洒落下来,照亮了山谷深处一片相对完整的洼地——三护卫临时落脚的营地。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肺部。美杜莎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岩,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诡异的竖瞳中,残留着过度使用石化魔力后的灰白色余晖,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她墨绿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与颈侧,那身象征着蛇族高贵身份的长裙早已被暗红与紫黑的血液浸透,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也诉着方才战斗的惨烈。她纤细修长的手指间,一缕微弱却极其危险的墨绿色毒雾如同活蛇般摇曳不定,显示出她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咳咳……”她突然轻咳几声,一丝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渗出。在刚才的战斗中,她同时面对两名魔族将领,虽然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活了下来,但过度的攻击也在她体内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
不远处,加尔卓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他引以为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鹰羽此刻焦黑一片,多处断裂,甚至能看到皮肉翻卷的伤口。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口那道可怕的创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仍在微微渗着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撑着不肯倒下,残存的雷霆之力在他体表不受控制地闪烁、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一头受伤却依旧桀骜的猛禽。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试图站起身,却又因剧痛而单膝跪地。作为兽王最信任的护卫之一,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败仗。记忆中那些辉煌的战绩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只剩下满目疮痍和同伴们惨死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墨菲斯托静坐在一块从中裂开的巨石上,双手轻轻扶着。他苍老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一如往日般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动地的恶战并未发生。唯有那双深邃的琥珀色横瞳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如同水底的暗流缓缓涌动,甚至在他周身,那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场,也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涣散。
老先知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杖上的纹路,那是在上一次大战中留下的刻痕。此刻,他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那些古老的预言,关于黑暗复苏的警示,关于各族命运交织的图景。他早该意识到,魔族近期的反常举动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我们败了。”
加尔卓低沉的声音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声音不再清亮高昂,而是如同压抑的雷霆余音,嗡嗡作响,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作为兽王最锋利的刃,他罕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美杜莎冷冷一笑,声音如毒蛇吐信般森寒:“败?不如我们至少逼出了魔族真正的獠牙。”她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那些突然出现的敌人……每一个都拥有半神级别以上的实力。三个人同时出手,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已经是个奇迹。”
墨菲斯托缓缓睁开眼,语气沉稳如山:“灾星……六狱灾星。他们不应出现在这里。魔族将如此重要的战力从主战场抽调,意味着他们已将‘邪神之山’视作最重要的战略要地。”老先知的目光投向远方被血色笼罩的山脉轮廓,“沃夫兰不过是棋子,真正危险的是灾星与那正在复苏的古老存在。”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山风呼啸,吹过他们身上未干的血迹,像是在低语死亡的预兆。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凉。
加尔卓重重一拳砸在岩石上,石屑飞散:“我们的军队损失过半!驻扎在邪神之山的所有士兵全被逼退,苍狼族虽被斩杀大批,但沃夫兰那头畜生还活着,而且比之前更强。”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若让灾星与他联手,兽王朝必陷入泥沼。”
美杜莎舔舐着带血的指尖,竖瞳冷冷闪烁:“损失并非毫无意义。至少我们已知敌饶真正底牌。”她回忆起战斗中看到的细节,“苍狼一族为了邪神,不惜自毁生机。我亲眼见到一个苍狼战士在重伤后直接跳入祭坛,化为血雾。而魔族……”她冷笑一声,“他们终于露出了獠牙。六狱灾星同时现身,这意味着魔族内部也已经全力以赴。”
墨菲斯托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兽王必须尽快知晓此事。但我们不能再贸然进攻。”他缓缓站起身,木杖轻点地面,一个微弱的防护结界在三人周围形成,隔绝了可能存在的窥探。“下一次,必须做好全面准备——包括寻求圣诺曼王国,甚至光明教会的援助。若继续向他们隐瞒灾星的存在,等邪神复苏,所有种族都将付出代价。”
三护卫互视,眼神复杂而凝重。各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已久,寻求外援意味着兽王朝将欠下巨大的人情,甚至可能在战后陷入被动。但在灭族的威胁面前,这些顾虑显得如此渺。
“我会亲自返回王都禀报。”加尔卓咬牙道,“即使拼上最后一口气,我也要将消息带到。”
美杜莎摇头:“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走不到一半路程就会被截杀。”她转向墨菲斯托,“墨菲斯托,您的幻影传讯能否突破邪神之山的干扰?”
墨菲斯托苦笑:“我已经尝试过三次,都被一股黑暗力量拦截。魔族显然有所准备,他们动用了某种古老的禁制,封锁了整个区域的通讯魔法。”
一时间,三人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风声呜咽。
邪神之山·血色祭坛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的邪神之山,景象与三护卫所在的凄凉山谷形成骇人对比。
维萨斯与拉洛斯立于血雾覆盖的高峰之上,黑袍在腥风中猎猎作响。他们身后,一座由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祭坛已然初具雏形,人类、兽人、苍狼族……各族的尸体被随意堆叠,构成一个亵渎生命的恐怖建筑。祭坛中央,漆黑的巨型圆盘缓缓转动,其上铭刻着无法辨认的古老邪神符文。每一次转动,山体都随之颤鸣,仿佛某个沉睡的存在正在苏醒。
沃夫兰半跪在山巅,身躯满是裂痕,呼吸沉重,但眼神仍旧狂烈。他的铠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虬结的肌肉和仍在渗血的伤口。但与三护卫的狼狈不同,他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祭坛的力量已经在馈赠它的忠实仆从。
“不错,这些兽族与苍狼的血肉,勉强唤醒了祭坛。”拉洛斯舔舐着手上的血液,低声笑道,他的声音如同刀刃刮过骨骼,“但要复活祂……还远远不够。”
维萨斯沉声道,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祭坛中心那个逐渐形成的黑洞:“继续献祭。沃夫兰,你的族人……准备好了吗?”
沃夫兰抬起头,眼神燃烧着猩红烈火,嘶哑却坚定:“苍狼一族,生来为战。若邪神复苏,我们便能夺回真正的荣光。”他站起身,向着山下发出震长嚎,很快,数百名苍狼战士应声出现,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狂热的奉献精神,“哪怕以我们的生命为祭,我们也在所不惜!”
他的声音在山巅回荡,如同野兽的嚎叫,与远处滚滚的血雾交织在一起,令人心寒。苍狼战士们自发地走向祭坛,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流入祭坛的沟槽郑随着血液的注入,祭坛中央的黑洞旋转得越来越快,从中传出令人心悸的低语,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维萨斯满意地点头:“很好。照这个速度,不需要三个月,吾主就能完全苏醒。”
拉洛斯轻笑:“到时候,无论是兽王朝、圣诺曼,还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教会,都将在吾主的力量面前颤抖。”
暗潮汹涌
兽族军队被迫撤退,邪神之山彻底落入魔族与苍狼族的掌控。祭坛的符文愈发清晰,空也逐渐被血色染透,连阳光都无法完全穿透这层不祥的帷幕。
在山谷中,三护卫终于做出了决定。
美杜莎冷声低语:“若不阻止他们,三月之内,祭坛必将完成。”她的竖瞳中闪过计算的光芒,“我们需要至少五位大法师联手才能突破通讯封锁,或者……”她看向加尔卓,“需要一支精锐队强行突破防线,将消息送出去。”
加尔卓紧握拳头,雷光在他掌心跳动:“那就三月之内,彻底毁灭它。”他艰难地站起身,“我可以尝试强行穿越雷暴山脉,虽然危险,但那是唯一可能避开魔族耳目的路线。”
墨菲斯托缓缓闭眼,心中却浮现出更深的阴影:“不仅仅是送信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我会尝试与地底深处的古老存在沟通,虽然风险极大,但或许它们能提供对抗邪神的方法。”
老先知没有明的是,与那些古老存在的交易往往需要付出可怕的代价。但在这个关头,任何可能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灾星、苍狼、邪神……”墨菲斯托喃喃自语,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无数可能的未来碎片,“这场风暴,已无法由一国独挡。或许,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夜色更深,风声愈烈。战火的硝烟散去,但更大的阴霾,已在大地上无声铺开。在三护卫看不到的地方,魔族的阴谋仍在继续,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圣诺曼王国和光明教会,还对即将降临的灾难一无所知。
加尔卓最终决定冒险穿越雷暴山脉,美杜莎则开始联系蛇族的隐秘网络,试图找到绕过封锁的方法。墨菲斯托坐在原地,开始吟唱古老的咒文,准备与那些最好不要打扰的存在建立联系。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关乎整个大陆的命运。而邪神之山上的祭坛,仍在不断地旋转着,吞噬着生命,呼唤着远古的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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