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落星城南城，灯火稀疏。
陈凡循着白日茶摊听来的消息，找到了那间名为“百草堂”的药材铺。店铺已被巡逻队的符篆封条封锁，门前残留着焦黑的灼烧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适的腥甜味，与纯粹的腐朽或血腥不同，更接近某种东西被强邪净化”后的残留。
他站在街角阴影中，神识无形渗入店铺内部。封条上的警戒符文级别不高，主要防止凡人误入，对陈凡的神识几无阻碍。
店铺内部一片狼藉。药柜倾倒，药材散落一地，许多已被踩踏成泥。几滩暗红色的污渍凝固在地板和墙壁上，形状扭曲，像是挣扎中喷洒而出。最引人注意的是柜台后方，那里有一个用白色粉末圈出的人形轮廓，轮廓内部的木板呈现出不正常的灰黑色，仿佛被什么力量侵蚀过。
陈凡的神识聚焦在那片灰黑色区域。即便残留微弱，他依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冰冷死寂——寂灭气息的污染残留。虽然比源暗之种核心的精纯度相差甚远，但本质同源。
“确实是归墟侵蚀的痕迹，而且强度不低。”陈凡心中判断，“能让这一家短时间内异变疯狂，那枚黑玉蕴含的寂灭污染相当浓烈。这种东西怎么会流落到落星城这种地方？”
他扩大神识探查范围，覆盖了百草堂周边数十丈。很快，在隔壁一条堆满垃圾的暗巷墙角，他发现了一点异常——一片指甲盖大的黑色碎玉，半埋在污秽中，表面光滑，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缓慢流转。
陈凡身影微晃，已出现在暗巷郑他以混沌法力包裹手掌，将其摄到眼前。
碎玉内部那缕黑暗感应到生人气息，立刻如活物般蠕动起来，试图钻破玉体，侵蚀陈凡的法力。陈凡冷哼一声，指尖泛起混沌归墟的灰芒，轻轻一触。
“嗤……”
细微的灼烧声响起，碎玉内的黑暗如同遇到克星，尖叫着迅速收缩、淡化，最终连同玉体一起化为灰烬。但在彻底消散前，陈凡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指向性”——这缕污染气息似乎并非无主扩散，而是在被激活后，隐隐指向城西的某个方向。
城西，正是那间“陈氏旧货”铺所在区域。
“巧合吗？”陈凡眼神微凝。他想起店铺老者拿出的那枚归墟文令牌，以及三后乱葬岗的邀约。
或许，这黑玉碎片、掌柜一家的异变、乃至蚀月教在落星城的布置，都并非孤立事件，而是同一张网上的不同节点。
他清理掉碎玉残渣，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悄然离开南城。
回到租住的院，陈凡取出那卷得自古驿星的兽皮地图，再次仔细查看“虚空坟场”与“轮回井外围秘境”的标注。
轮回井的封印是他亲手参与加固的，对那里残留的寂灭气息特质记忆犹新。刚才黑玉碎片中的污染，虽然微弱驳杂，但其核心的那一丝“侵蚀活性”，与当年从封印缝隙逃逸的那缕寂灭气息，在感觉上竟有几分微妙的相似——那是一种更加狡诈、隐秘，偏向于侵蚀与寄生的特性，与两极渊冥寂残魄那种磅礴、直接的死寂威压有所不同。
“难道……那缕逃逸的气息并未消散，而是在漫长岁月中，演化出了独立的‘污染源’，甚至发展出了自己的侵蚀网络？”一个推测在陈凡心中成形。若真如此，事情就更加复杂了。归墟一方可能不止冥寂这一个棋子，或许存在多个不同倾向、甚至彼此竞争的分支。
他将地图收起，又将那记载“血魂共鸣术”的暗红色玉质石碑取出。目光落在“落星城地脉交汇之眼”的描述上。
落星城存在悠久，地脉错综复杂。陈凡回忆着白日闲逛时感知到的灵气流向，再结合玉简中记载的蚀月教阵眼定位法门，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可能的地脉交汇点。
一个时辰后，他圈定了三个最有可能的区域：城中央已废弃的古老祭坛遗址、城北乱葬岗深处、以及……城主府下方的秘库。
“城主府……”陈凡若有所思。落星城城主是一位化神后期修士，据背景复杂，与各方势力都有来往。若蚀月教能将阵眼布置在城主府下，要么城主已被控制或收买，要么就是蚀月教的渗透能力远超预估。
他需要更多信息。
接下来的两日，陈凡在落星城内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动。他出入了几处消息灵通的茶楼酒肆，购买了数份当地流传的简易星图和风物志，甚至去了一掏阶修士聚集的“易物坊”，用几枚用不上的低阶材料，换回了一些关于本地势力格局的零碎信息。
综合来看，落星城目前表面由城主府维持秩序，但暗地里至少有四股较大的地下势力盘踞，分别控制着不同区域的灰色交易。其中控制城西一片的，是一个名为“暗蛇”的组织，行事诡秘，擅长情报和“特殊物品”交易。
“陈氏旧货”所在的区域，正在“暗蛇”的影响范围内。
第三日，黄昏。
陈凡坐在院中，面前摊开着这几日收集的信息。暮色为院披上一层暗金，远处城郭的喧嚣隐约传来。
他在等待子时的到来。
蚀月教的聚会、可能存在的独立污染源、落星城地脉下的暗阵、以及那个神秘的老者……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而今晚的乱葬岗之会，或许就是串起它们的那根线。
当然，也可能是陷阱。
陈凡对此并无畏惧。以他如今的实力底牌，只要不是数名返虚中期以上强者联手布下绝杀之局，脱身并不难。何况，他对自己的伪装和隐匿手段有足够信心。
夜色渐浓。
当三轮月亮升到中，清冷光辉将乱葬岗的残碑枯树映照得鬼影幢幢时，陈凡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黑色劲装，悄然离开了院。
他没有直接前往城北，而是先绕到城主府外围，远远以神识感应。城主府戒备森严，阵法光芒隐现，但陈凡敏锐地察觉到，府邸西南角的地底，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巧妙掩盖的血煞之气，与蚀月碑上的气息同源。
“果然有布置。”陈凡记下方位，不再停留，身影融入夜色，朝着城北方向无声掠去。
乱葬岗位于落星城北郊十里，是一处废弃的古战场坟场，阴气森森，平日罕有人至。
陈凡抵达时，子时将至。他没有贸然进入坟场中心，而是在外围一处半塌的望楼残骸上潜伏下来，将虚空镜神通催动，身形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神识则缓缓铺向坟场深处。
坟场中央，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十几道身影。这些人大多身着黑袍或深色衣物，气息阴冷隐晦，修为从金丹到元婴不等，化神期的只有三人。他们彼此间隔着距离，很少交谈，气氛沉默而诡异。
空地中央，燃着一堆幽绿色的篝火，火焰无声跳动，映照得众人面容明灭不定。
陈凡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锁定了其中两人——正是那日“陈氏旧货”铺中的枯槁老妪和黑袍身影。第三人，那个中年男子，却不见踪影。
“人都到齐了？”枯槁老妪开口，声音沙哑干涩，“东西都带来了吗？”
人群中传来几声低沉的回应。陆续有人上前，将一些物品放在篝火旁——大多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矿石、骨骼、或是封存在容器中的液体，无一例外都散发着阴邪或死寂的气息。
陈凡注意到，其中一人拿出的，正是一块巴掌大、与他那日毁灭的碎片同源的黑玉。只是这块黑玉更大，内部的黑暗蠕动更加剧烈。
“蚀月碑的感应就在附近。”黑袍人忽然转头，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扫过了陈凡藏身的方向，声音嘶哑，“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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