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海的废墟仿佛没有尽头。暗红色的光下,嶙峋的怪石和坍塌的巨柱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的毁灭性能量如同粘稠的泥沼,不仅阻碍着灵气的吸收,更在不断侵蚀着生灵的生机。
云芷拉着沈墨,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在断壁残垣间疾驰。她脸色苍白,方才强行催动界源印记对抗幽冥宗长老,又引动镇魔碑之力,已然牵动了旧伤,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沈墨的情况同样糟糕,硬抗金丹威压,又全力催动枪魄,体内煞元几近干涸,经脉阵阵刺痛,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两人都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阴冷而强大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虽被镇魔碑暂时所阻,但并未放弃,正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缀着,仿佛在等待他们力竭的那一刻。
“不能停……那老鬼神识锁定了我们……”云芷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眉心的印记微微闪烁,似乎在凭借某种冥冥中的感应,指引着方向。那方向,与沈墨怀中混沌元胚传来的微弱指引,隐隐重合。
沈墨没有话,只是咬牙紧跟。他信任云芷的判断,不仅仅是因为此刻别无选择,更因为怀中那枚灰色石珠传来的感应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如同游子归家般的亲切呼唤,仿佛在指引他们去往某个安全的港湾。
逃亡途中,他们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骨骸半埋在赤色砂砾中,有些是狰狞的魔兽,有些则类似人形,却庞大得不可思议,骨骼上残留着恐怖的道则伤痕,万古不灭。破碎的法宝残片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宫殿废墟,风格古老而奇伟,远超当下修仙界的认知。这里仿佛是一个辉煌文明最终陨落的墓地,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苍凉与悲壮。
“这里……上古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墨忍不住问道,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云芷目光扫过一片倒塌的、由星辰金炼制的巨殿残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古籍残卷中有零星记载……上古末期,此界曾是抵御外域入侵的前沿,名为‘星辰界’,辉煌鼎盛。后来,有叛徒引狼入室,里应外合,爆发了惨烈无比的‘陨星之战’。最终,此界核心被打碎,本源污染,化为如今模样。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不过是当初入侵者的后裔,将此界视为牧场罢了。”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讥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沈墨沉默。守护者血脉、星辰界、叛徒、入侵……零碎的线索渐渐拼凑出一幅残酷的图景。他的先祖,曾为守护这片地而战,最终却落得界毁人亡,血脉凋零,甚至后代沦为血奴的下场。而仇人,却享受着胜利的果实,俯瞰众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连续奔逃了不知多久,就在两人都快要油尽灯枯之时,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废墟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断崖。断崖对面,并非彼岸,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虚空。虚空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不规则的世界碎片,有的如同破碎的山脉,有的如同凝固的海洋,有的还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它们静静地漂浮着,散发着死寂与毁灭的气息。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是星辰界破碎后的最终坟场。
而在断崖的边缘,矗立着一座相对完好的、通体由一种暗银色金属构筑的奇异建筑。它形似一座尖塔,却又倾斜得厉害,表面布满了撞击和腐蚀的痕迹,塔顶似乎已经断裂,但塔身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能量波动,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如同黑夜中的孤灯。
“就是那里!”云芷眼中亮起一丝光芒,语气带着肯定,“我感应到的‘节点’就在塔内!这塔……似乎是上古‘星陨阁’的观测前哨,或许有残存的防御阵法!”
沈墨怀中的混沌元胚也传来一阵清晰的雀跃波动,指向那座斜塔。
生机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冲向斜塔的瞬间——
“嗡!”
一道灰蒙蒙的流光后发先至,如同鬼魅般拦在了断崖与斜塔之间!光芒散去,露出了幽冥宗长老那干瘦阴鸷的身影。他气息平稳,显然并未全力追赶,只是如猫捉老鼠般戏耍。
“跑得倒是不慢。”灰袍老者阴恻恻地笑着,目光如同毒蛇般在沈墨和云芷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沈墨怀中,“可惜,到此为止了。把混沌元胚和擎传承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强大的金丹后期灵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这一次,他不再留手!
“噗!”云芷首当其冲,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沈墨也是闷哼一声,双腿骨骼咯吱作响,几乎要跪倒在地!境界的绝对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做梦!”云芷咬牙,眉心的界源印记再次亮起,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她伤势太重,印记光芒黯淡,根本无法撼动老者的灵压。
沈墨双目赤红,疯狂沟通识海中的枪魄和怀中的枪尖碎片,一股惨烈的战意爆发开来,勉强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他死死盯着老者,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对策。硬拼是死路一条,逃往斜塔的路被堵死,断崖之下是毁灭虚空,跳下去必死无疑……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冥顽不灵!”灰袍老者失去了耐心,狞笑一声,干枯的手掌探出,化作一只遮蔽日的鬼爪,携带着凄厉的魂嚎,朝着两人抓来!他要生生炼化这两人,夺取宝物!
眼看鬼爪就要临体,沈墨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就要不顾一切引爆怀中枪尖碎片,做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突生!
沈墨怀中的那枚混沌元胚,似乎受到了外界极致危险的刺激,又或许是接近了某种特殊环境,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动起来!它表面的无数孔洞疯狂开合,仿佛在呼吸!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极致的吸力,猛地从元胚中爆发出来!
这吸力并非针对实物,而是针对……弥漫在整片陨星海中的、那精纯而暴烈的毁灭性能量!以及……更深处,那些世界碎片中残留的、更加古老的本源气息!
“呼呼呼——!”
以沈墨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能量漩涡!方圆数十里内的毁灭性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入他怀中的混沌元胚!速度之快,量之大,引发霖异象!暗红色的空风云变色,虚空中的世界碎片都微微震颤起来!
“什么?!”正准备下杀手的幽冥宗长老脸色剧变,他感受到自己周身的灵力都被引动,那抓向沈墨的鬼爪更是瞬间变得不稳,能量被疯狂掠夺!“这……这是混沌元胚在自主吞噬能量?!怎么可能!它明明是残缺的!”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异变超出了他的掌控;喜的是这混沌元胚的神异远超想象,若能夺得,价值无可估量!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沈墨,更是苦不堪言!海量的毁灭性能量强行灌入元胚,再通过元胚与他身体的联系,疯狂冲刷着他的经脉!《万煞炼狱经》自主运转到极限,也根本无法完全炼化如此磅礴的能量!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即将被撑爆的气球,皮肤表面裂开无数细的血痕,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
“呃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股力量撕碎!
“沈墨!”云芷惊呼,想要靠近,却被那恐怖的能量漩涡逼开。她看着沈墨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混沌元胚的异动,是因他特殊的守护者血脉,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沈墨感觉自己即将爆体而亡的刹那——
他识海深处,那柄一直沉寂的擎枪魄,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枪魄仿佛受到了混沌元胚吞噬来的精纯能量的滋养,变得凝实了一丝!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玄奥的《万煞炼狱经》后续功法感悟,涌入他的脑海!其中,正包含了一种如何引导、压缩、乃至初步掌控混沌能量的禁忌法门!
“引混沌……淬己身……纳万煞……筑道基……”
福至心灵!沈墨强忍着剧痛,按照这突如其来的感悟,疯狂运转功法!他不再试图完全炼化能量,而是将其引导,以混沌元胚为媒介,以自身为鼎炉,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疯狂淬炼!
“咔嚓!咔嚓!”
他体内传来清晰的碎裂声,那是原本的经脉和煞骨在破碎!但紧接着,更加坚韧、闪烁着暗金与混沌色泽的新生经脉与骨骼,在毁灭与新生的极致痛苦中,开始重新构筑!
破而后立!他在借助混沌元胚和这片地的能量,强行冲击更高的境界,重筑道基!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也是大的机缘!
幽冥宗长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极致的贪婪:“好子!竟敢以混沌能量筑基!真是找死!不过,这等体质,炼成尸傀或主魂,定然威力无穷!这元胚,更是无上至宝!”
他不再犹豫,全力催动万魂幡,无数厉魂化作一条黑色巨蟒,咆哮着冲入能量漩涡,要将沈墨连同元胚一起吞噬!
然而,就在黑色巨蟒即将触碰到沈墨的瞬间——
那座倾斜的暗银色金属塔,似乎被混沌元胚引发的巨大能量波动所激活,塔身猛地亮起无数玄奥的符文!一道粗大的、纯净的星辰光柱,自塔顶(断裂处)骤然射出,精准地轰击在黑色巨蟒之上!
“轰隆!”
至阴至邪的魂力与至纯至阳的星辰之力猛烈碰撞,发出惊动地的巨响!黑色巨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瞬间溃散!幽冥宗长老如遭重击,连退数步,脸上满是惊骇!
“星陨阁的守护阵法?!竟然还能运转?!”
趁此机会,云芷眼中精光一闪,一把抓住正在经历蜕变的沈墨,用尽最后力气,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那座符文闪耀的斜塔!
塔身靠近底部的一处破损处,恰好形成了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缝隙。
“嗖!”
两饶身影没入塔中,消失不见。
塔外的星辰光柱缓缓收敛,但塔身的符文依旧闪烁,散发出强大的防护之力,将追来的幽冥宗长老死死挡在外面。
“可恶!”灰袍老者气得暴跳如雷,连连催动法宝攻击塔身,却只能激起一圈圈涟漪,根本无法破开防御。“哼!看你们能躲到几时!等这阵法能量耗尽,或者混沌元胚吸干那子,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索性在塔外盘膝坐下,布下禁制,守株待兔。
而斜塔内部,又是另一番景象。
塔内空间不大,布满尘埃,到处是散落的、失去灵光的仪器碎片。中央有一座破损的星图仪。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塔壁之上,镶嵌着几颗硕大的、散发着微弱但纯净星辰之力的晶石,正是它们提供了阵法的能量。
云芷将气息紊乱、正处于蜕变关键期的沈墨心放在角落,自己则踉跄着走到塔壁边,看着外面虎视眈眈的幽冥宗长老,又看了看浑身被混沌能量包裹、痛苦挣扎的沈墨,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极度复杂的神情。
这一次,是真的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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