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午，三人聊了很多。
秦雨了燕城的工作和生活，了和林薇的点点滴滴，了未来的规划。
陆燃听得认真，偶尔插话，还会开几句玩笑。
孟沅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微笑，偶尔给两饶茶杯续水。
气氛轻松而温暖，像夏日午后的树荫，让人想一直待下去。
傍晚时分，秦雨要走了。
她还要赶回燕城的晚班机。
陆燃想送她下楼，被孟沅按住了。
“你腿还没好全，别上下楼折腾。”孟沅，“我去送她。”
秦雨和陆燃拥抱告别。
“陆燃，好好康复。”秦雨在她耳边轻声，
“我看得出来，孟老师对你很好。好好珍惜。”
陆燃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回抱。“我知道。谢谢你来看我。”
孟沅送秦雨下楼。
老区的楼道有些昏暗，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
走到一楼时，秦雨忽然停下脚步。
“孟老师，”她转身看着孟沅，“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
秦雨斟酌着措辞：“您对陆燃……是出于责任，还是……”
问题没问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孟沅站在楼道的阴影里，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模糊，但眼神依然清澈平静。
“秦姐，”她轻声，“有些事，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可是……”
“陆燃现在需要我，我就在。”孟沅，“以后的事，以后再。”
秦雨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孟沅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懂，只是选择了最简单也最复杂的方式——陪伴。
不问未来，不计得失，只是陪着陆燃走过这段最艰难的路。
这种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我懂了。”秦雨点头，“孟老师，谢谢您。陆燃有您，是她的幸运。”
“不，”孟沅摇头，“能陪她走过这段路，是我的幸运。”
这话得很轻，但秦雨听出了里面的重量。
她看着孟沅平静的脸，忽然很羡慕陆燃——
有一个人，愿意跨越七年时光，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回来，不问原因，不计代价，只是陪着。
送走秦雨后，孟沅没有立刻上楼。
她站在区门口，看着暮色一点点降临。
街灯一盏盏亮起，下班的人群匆匆走过，
自行车的铃声，孩子的笑声，贩的叫卖声，交织成夏日傍晚的交响曲。
手机震动，是宋研发来的消息：“听秦雨去看陆燃了？怎么样？”
孟沅回：“恢复得不错。”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再等等。”
“等什么？等陆燃完全康复？等她回赛场？孟沅，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一直陪着她。”
孟沅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晚风吹过，带来栀子花残余的香气，甜得发腻。
“再吧。”她最终回。
“孟沅，”宋研又发来一条，“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开了？”
孟沅握着手机，站在渐渐浓郁的暮色中，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很久没有动。
晚风更大了，吹乱了她的头发。
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欢快，喧闹，和她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
她最终关掉手机，没有回复。
孟沅转身走回区。
楼道里的灯坏了，她摸黑上楼，脚步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走到三楼时，她停下脚步，看着那扇熟悉的门。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还有隐约的电视声和颖的笑声。
孟沅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客厅里，陆燃正和颖一起看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
见到孟沅回来，陆燃转过头，眼睛亮亮的：“送走了？”
“嗯。”孟沅点头，在玄关换鞋。
“孟沅，”陆燃忽然，“秦雨，下个月她和林薇要去瑞士旅校
如果我们去康复中心，她们也来看看。”
孟沅动作顿了一下。“你决定去了？”
“嗯。”陆燃认真点头，“我想去。
李承宇已经把资料发过来了，那边的康复中心确实很专业。
而且……你你会陪我去。”
她最后一句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心翼翼的期待，像孩子确认承诺。
孟沅走到沙发边，在陆燃身边坐下。“好。那我们就去。”
陆燃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颖在旁边看着，也咧嘴笑了：“太好了！那我是不是也得跟着去？我可会照顾人了！”
“你留在国内。”孟沅，“陆燃好了之后，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颖撅起嘴，但没再什么。
她知道，孟沅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那晚上，陆燃睡得很早。
康复训练消耗体力，她最近总是容易累。
孟沅在客厅处理完工作，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间。
陆燃已经睡着了，侧躺着，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眉头舒展，像卸下了所有负担。
孟沅站在床边，看了很久。
然后她俯身，轻轻拨开陆燃额前的碎发。
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陆燃，”她轻声，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要好好的。”
陆燃在睡梦中动了动，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她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着。
孟沅轻轻退出房间，关上门。客厅里，颖已经回房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走到阳台，看着沪城的夜景。远处的东方明珠塔依然璀璨，像永不熄灭的灯塔。
手机又震动了，还是宋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孟沅盯着那行字，很久很久。
然后她打字，删掉，再打，再删。
最终，她回了一句：“有些事，不需要答案。”
发送。
然后她关掉手机，走进浴室。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很平静，但眼睛里有种不清的疲惫和坚定。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水很凉，让她清醒。
明，要开始准备去瑞士的手续了。
要联系江大，安排后续的工作。
要帮陆燃收拾行李，办理签证。
有很多事要做。
但她不觉得累。
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孟沅关上灯，走进自己的房间。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银白色的光斑。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梦里，她看见陆燃站在赛道上，穿着赛车服，戴着头盔，朝她挥手。
阳光很好，赛道很亮，陆燃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
然后陆燃转身，坐进赛车，引擎轰鸣，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速度很快，但很稳。
像她一直希望的那样。
稳得，可以一直开下去。
开到很远很远的未来。
孟沅在梦里笑了。
笑得很轻，但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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