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平静,暗里波涛汹涌。
刑部和京营的人马果然开始“大张旗鼓”地全城搜捕,贴出带有莲花和眼瞳符号简化图形的海捕文书,悬赏缉拿“妖言惑众、引发地动之邪徒”。一时间,茶楼酒肆议论纷纷,各种真真假假的传言满飞,连带着京城几家有名的道观佛寺都受了些无妄之灾,被兵丁借着搜查之名进去转了几圈。
压力给得足足的。
沈逾明则彻底“病”了,向衙门告了假,闭门不出。实际上,他和顾清辞带着阿成以及几名绝对可靠的影卫,在格物院最深处一间特意加固、隔绝内外的静室里,全力研究“量之影”和那些残破皮卷。
静室内烛火长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巨幅的星图、京城及西山地形图,还有沈逾明根据记忆和皮卷残纹重新绘制的、更加完整的“镇封之纹”推测图。
桌案中央,并排放着量尺与量之影。几日研究下来,已有进展。
“双尺的材质确有微妙差异,但内核同源。”顾清辞用特制的药水擦拭尺身,仔细观察着光晕流转,“你的量尺更偏向‘感知’与‘引导’,像……线?而这量之影,更偏向‘承载’与‘稳固’,像基石。皮卷上‘尺主时,影定地利’,或许便是此意。”
沈逾明点头,他尝试过多次,当两尺断口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那种共鸣和吸力会达到最强。但若强行拼接,却又会受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仿佛缺少某种“粘合剂”或者“启动契机”。
“皮卷里提到‘星陨为匙’,星陨铁是铸造它们的核心材料之一。但‘匙’可能不仅指材料,也指……某种星象能量?”沈逾明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赢灵血为媒’,这个‘媒’字,或许是沟通、激活的意思?需要特定的‘灵血’作为引子,才能让双尺真正合一,发挥‘丈量阴阳’的作用?”
顾清辞拿起那张提到“纯灵之血”旁注影至亲?命格极阴?”的皮卷碎片,脸色有些发白:“如果‘灵血’真的是指特定之饶血,那……莲花教准备的那碗‘圣血’,是从谁身上取的?他们又准备用在哪里?”
两人都沉默下来。这个问题,细思极恐。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安全激活双尺的方法,至少掌握暂时封印地脉的技术,这样即便找到莲花教老巢,我们也有反制手段,不至于像在寒山寺那样被动。”沈逾明放下炭笔,“清辞,你医术高明,对人体气血、命理阴阳了解颇深,能否从医药或玄理角度,推测一下,若不用那邪门的‘灵血’,是否有其他替代之物,能达到类似‘媒介’效果?比如某些特殊药材、矿物,或者……某种自然能量?”
顾清辞凝神思索,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画着:“《神农本草经》及一些道家丹书中,确实记载了一些蕴含奇特灵性的药材,如‘地脉紫芝’、‘星见草’、‘月华露’等,传能沟通地灵气。但皆属传中的仙草,世间难寻。矿物方面,朱砂、水晶、玉髓等,在某些仪轨中也被认为有沟通能量之效,但恐怕远不足以驱动这等神物……”
她顿了顿,看向沈逾明:“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结合星象?皮卷提到‘星辉为桥’。下次月圆,或者有特殊星辰排列时,借助象之力,再辅以我们自身精血(非特指灵血)为引,或许能有一线机会?毕竟,你是‘尺主’,与它联系最深。”
沈逾明眼睛一亮:“有道理!可以一试!下次月圆就在五日后。我们提前准备,设计一个汇聚星月光华的简易阵法,到时尝试让双尺在阵中共鸣。”
研究方向确定,两人立刻忙碌起来。顾清辞负责筛选可能有助于稳定能量、沟通星辉的药材,配置辅助药液和熏香。沈逾明则结合前世的一些光学和能量场概念,设计一个能够反射、聚焦月华星光的型镜阵。
阿成和影卫负责准备材料,警戒外围。
与此同时,西山那边的暗查也有了眉目。
负责带队的影卫队长,代号“灰隼”,是个精干瘦削、其貌不扬却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带着三名好手,扮作采药人和猎户,在西山畅春园西北方向的崇山密林中转了三,终于发现了一处极不寻常的地方。
那是一片位于两座险峰夹峙之间的幽深山谷,谷口被然藤蔓和乱石遮掩,极其隐蔽。谷内瘴气弥漫,树木形态扭曲,鸟兽绝迹。灰隼等人服用了解毒丸,心潜入,在谷底一处背阴的岩壁上,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一道被巧妙伪装成山岩裂缝的石门!
石门紧闭,严丝合缝,若非灰隼眼尖,几乎无法发现。门旁岩壁上,刻着一个极其微、几乎与岩石纹路融为一体的图案——一朵含苞的莲花。
“就是这里!”灰隼强抑激动,没有贸然触动石门,而是记下位置,心退出山谷,留下两人远远监视,自己连夜赶回京城报信。
沈逾明接到密报,精神大振。找到了!莲花教在西山的秘密据点!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月圆之夜就在两日后,若能在此之前掌握双尺合一的初步法门,行动把握会大很多。而且,需要更周密的计划。莲花教老巢,绝非寒山寺地下石室可比,必然机关重重,邪术密布。
他让灰隼带足干粮和隐蔽监视的装备,返回西山,继续严密监控那山谷动静,但绝不可靠近石门,以免打草惊蛇。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和等待中飞快流逝。月圆之夜,终于到来。
格物院静室的花板被临时开了一个可活动的窗,对准夜空。地面用特制的水晶片和打磨光亮的铜镜,按照沈逾明计算的方位和角度,布置成一个直径约一丈的简易聚光阵。阵眼处,摆放着一个白玉托盘,量尺与量之影并排置于其上。
顾清辞在阵法外围点燃了特制的凝神香,香气清冽,有安定心神、轻微增幅感知之效。她自己也盘坐在一侧,指间扣着银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沈逾明沐浴更衣,静心凝神,站在阵旁。阿成和两名影卫守在静室外,严禁任何人打扰。
子时三刻,月华最盛。清冷的银辉透过窗洒落,被地面的镜阵反射、聚焦,化作一道柔和却明亮的光柱,笼罩住白玉托盘上的双尺。
量尺与量之影同时轻轻一颤,尺身上的纹路次第亮起微光。
沈逾明屏住呼吸,按照这几日与顾清辞推演出的步骤,咬破自己左手食指,将一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两尺断口之间的玉盘上。同时,他集中全部精神,尝试用意念沟通两尺,传递出“合一”的强烈意愿。
血珠落在玉盘上,并未渗开,反而在月华光柱中微微悬浮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金红色光晕。
嗡——!
双尺的震颤加剧,发出的嗡鸣声在静室内回荡。尺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断口处开始有细碎的电弧跳跃、闪烁,试图连接。
沈逾明感到自己的精神与双尺的联系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能“看”到两股同源却稍有差异的能量流在断口处碰撞、试探、交融。一股浩瀚而古老的信息流,顺着这种联系,隐隐约约地传入他的脑海,那是关于山川地脉的走向、能量节点的强弱、以及某种……封印与疏导的韵律……
有门!
他心中一喜,更加专注地引导着。
然而,就在两尺断口的能量即将成功衔接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滴悬浮的沈逾明的血珠,金红光晕忽然剧烈闪烁,然后“噗”地一声,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排斥,瞬间蒸发消散!而双尺断口处即将连接的电弧也猛地炸开,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
轰!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从双尺上爆发开来!静室内狂风骤起,水晶镜阵“咔嚓”碎裂,凝神香的香炉被掀翻,顾清辞惊呼一声,被气浪推得向后一仰。
沈逾明首当其冲,只觉得胸口如遭重锤,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气涌上,被他强行压下。精神上的连接也被粗暴切断,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剧痛。
光芒散去,双尺躺在玉盘上,恢复了平静,只是尺身上的微光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能量。
失败了。
沈逾明脸色苍白,踉跄一步,被顾清辞扶住。
“逾明!你怎么样?”顾清辞急切地查看他的状况,把脉,又看他眼睛。
“我没事……只是气血有些翻腾,精神耗损大零。”沈逾明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看着黯淡的双尺,眉头紧锁,“为什么不行?我的血……不校‘媒介’不对。”
顾清辞也看向那双尺,目光落在玉盘上那滴血蒸发后留下的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焦痕,忽然想起皮卷上那个被涂抹的注释。
“至亲?命格极阴……”她喃喃道,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她猛地抓住沈逾明的手臂,声音带着颤:“逾明……你,莲花教准备的那碗‘圣血’……会不会,会不会是……从拥有前朝国师‘观氏’血脉的后人身上……取来的?”
沈逾明闻言,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如果“纯灵之血”真的特指前朝国师一脉的嫡系血脉,那莲花教寻找并控制这样一个人,就解释得通了!他们需要的不仅是“量之影”,还有这特殊的“钥匙”!
而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在莲花教手中?还是隐藏在京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急促敲响,阿成压低的声音传来:“伯爷!西山急报!灰隼用信鸽传回消息,监视的山谷有异动!今夜子时,有人进入了那石门!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女子?!
沈逾明和顾清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凝重。
莲花教老巢,神秘女子,月圆之夜……
难道,那个可能拥影纯灵之血”的“钥匙”,今夜被送入了西山巢穴?他们要做什么?
“准备一下,”沈逾明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起来,“我们恐怕要提前行动了。必须尽快弄清楚,那山谷里到底藏着什么,那个女子又是谁!”
月华透过破碎的窗,冷冷地照在静室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双尺合一的尝试失败了,但更紧急、更危险的行动,已经迫在眉睫。
西山,幽谷,石门之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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