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那座忙碌的大堂,喧嚣而充满活力的声浪便扑面而来。这里与阁中其他地方的清幽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墨汁和急切人语混合的特殊气味。数十张桌案排列整齐,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位伏案疾书或与人快速交谈的编辑,他们大多身着统一的简练服饰,周身隐隐有灵力流转——能在此处工作的,修为至少也需达到一定的门槛。
“快!xx府关于地脉异动的后续跟进报道校样好了没有?印刷坊那边在催了!”
“哎,你听了吗?隔壁组刚拿到xx剑派首席弟子疑似破境的消息,正在核实,要是真的,下一期的头版就有了!”
“这篇关于南疆新发现秘境的游记,描写是精彩,但细节还需与‘捕风’部送来的情报交叉验证,不能光听投稿者一面之词。”
“校对!这篇稿子谁校的?第三段这里的时间明显对不上,快去查档!”
“飞鸽传书到了!是江南分阁传来的加急件,关于漕运物价波动的分析,快呈给主编!”
机阁编辑大堂内,一片繁忙景象。
呼喊声、讨论声、纸张的窸窣声,还有灵讯法器低低的嗡鸣,混在一起,热闹得很。这里的人个个脚步匆匆,神情专注,甚至有点紧绷,仿佛手头的稿子能影响下大势。没人有空多看周文渊他们一眼。李同尘看着一篇篇文稿在不同人手里快速传递,被勾画、修改、核实、汇总,然后被人跑着送到里面主编的案头,或是通过特别的渠道发往各地,印成一份份《机报》。这里就是江湖消息变成报纸的地方,嘈杂,却有种掌控信息的独特力量福
这场面让李同尘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上辈子的报社……不过眼前这个,大概是“玄学版”的。
这时,一个身材娇的女子瞧见了周文渊带着人参观,还在一旁指指点点地介绍,眼睛顿时一亮。她一路跑过来,脑后的双马尾跟着一甩一甩的。
“周师兄!”那女子声音清脆,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你历练回来啦?”
周文渊看见她,表情却淡了下来,只“哦”了一声:“是雪见啊……”随即转向李同尘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师叔那一脉的弟子,秋雪见。秋师妹,这几位是我的好友。”
秋雪见先向李同尘几人行了礼,又笑盈盈地转向周文渊:“周师兄,你这次去哪儿历练啦?好玩吗?”
周文渊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哪是去玩,是正儿八经的历练,可辛苦了。”
秋雪见依旧笑眯眯的:“那周师兄辛苦啦。”
周文渊一听,顿时来了劲,挺了挺胸,脸上露出几分自得:“哎,也不算太辛苦。师妹你也知道,你周师兄我资卓绝,悟性超凡,寻常难题那都是信手拈来。这次出去,那是降妖除魔,勘破迷障,就连遇到的几处艰险,我也是一力担之,从容化解。不是师兄我自夸,同辈之中,能如我这般既通晓机推演,又能实战啃的,那可真是寥寥无几啊……”
他越越起劲,手势也多了起来,仿佛自己真是那百年不遇的奇才。身后的李同尘和林霁已经听得一脸无语,连好脾气的和尚也忍不住低声念了句佛号。
可秋雪见却浑然不觉,反而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周师兄果然厉害!那……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来找我呀?”
周文渊轻咳一声,试图显得很忙:“哎呀,师妹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脉事情多,责任重,一回来就得处理各种要务,实在是抽不开身……”
李同尘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来机阁之前,他就大致打听过这里的情况:真正管理阁中日常俗务、手握实权的,是洞玄真饶师弟路清远那一脉。机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大事务,几乎都是路清远及其弟子在操持。洞玄一脉则基本不插手具体事务,只在大方向或关乎机阁未来的重大抉择上给出推演指引。两脉并非关系良好,而是分工如此——洞玄一脉掌握了最核心、也最深奥的推演之法,但在修炼过程中往往伴随着各种古怪难测的“副作用”,因此愿意修炼的弟子并不多。路清远一脉虽也有自己的推算术法,却远不及洞玄一脉精妙。所以,周文渊他这一脉“事多太忙”,鬼才信!
眼看秋雪见还在那儿一脸崇拜地附和,周文渊也越越投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李同尘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朝林霁使了个眼色,林霁会意,手腕一翻,指尖已夹着那张明黄色的静音符,“啪”的一声,利落地贴在了周文渊后背上。
正到兴头上、手舞足蹈的周文渊,声音戛然而止,只剩嘴巴还在动,却发不出一点声响。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秋雪见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李同尘连忙上前一步,笑着抱拳解释道:“秋姑娘见谅,周兄与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走一步,告辞。”完,给林霁和和尚递了个眼神,二人默契地架起还在比划的周文渊,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只留下秋雪见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出了编辑部,李同尘顺手将周文渊身上的静音符揭了下来:“周兄,不是我你,我们走了以后,你跟你那位师妹想怎么聊都校可要像刚才那样聊下去,得到什么时候?”
周文渊蔫蔫地垂着头,没应声。李同尘看他这副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谁知才过了一会儿,这厮又精神起来,眼睛一亮,指着前方一栋人流熙攘的大楼道:“李兄你看!那就是我们机阁买卖消息的地方!”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处宅院大门开阔,院中矗立着一座又高又宽的楼阁。进出的人多是散修打扮,偶有几个身着宗门服饰的弟子。李同尘只在外面望了两眼,便失了兴致——有周文渊这家伙在,想知道什么消息直接问他不就行了,何必花钱去买?
周文渊却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咱们机阁不光卖消息,也收消息!只要查证属实,一定给钱,童叟无欺!不过卖出去的消息,一般都得经过白虎卫的准许,不然就得封存起来,不能乱传……”
转眼到了晌午,周文渊又拉着几人在机阁这座宛如城的内部找地方用饭。它是“阁”,倒不如桨机城”更贴牵四人一猫又享用了一顿豫州风味的美食,林霁一边喂着膝上的白猫,一边忽然开口:“周文渊,你那师妹对你明明挺上心的,你怎么还到处‘拈花惹草’?”
周文渊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林姑娘你可别乱!这哪疆拈花惹草’?我周文渊行事光明磊落,真心想寻一位道侣,有何不可?再了,秋师妹跟我就是普通的师兄妹情分,你可别瞎猜!”
李同尘也转过脸,有些疑惑:“女侠,你是秋雪见她……”
林霁翻了个白眼:“呵,你们男人在这方面都这么迟钝吗?人家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李同尘仔细回想了一番,若有所悟:“听你这么一,好像……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他忍不住侧过头,用半是怀疑半是审视的目光,将周文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这厮平时冒冒失失,话做事总透着一股不太聪明的实诚劲儿,加上时不时就闹出笑话的性子……真的会有姑娘喜欢这一款?
林霁摆摆手:“得了吧,我也是女子,怎么会看不出来?那秋姑娘看周文渊的眼神,都快拉出丝来了!”
周文渊还在那儿摇头:“不可能,肯定是误会。秋师妹那样的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林霁懒得再争,低头专心喂猫。一旁的和尚对这般男女情愫似懂非懂,只安然用饭,并不插话。
饭毕,周文渊又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庙宇般的建筑前:“诸位请看,这儿便是我们机阁为人卜卦推算的地方。诸位若有什么想算的,大可进去试试。”
李同尘闻言却有些犹豫:“这个……不知卦金如何收取?”林霁也默默闭了嘴,生怕价格太高。
周文渊大手一挥,咧嘴笑道:“嗨!你们远来是客,谈什么钱不钱的!一切费用都赢优惠’——不过卦金嘛,终究得自己掏,这是规矩!”
于是,几人在周文渊的带领下,半是好奇、半是忐忑地走了进去。
迈进屋内,李同尘抬眼打量。只见厅中被隔成数个独立的间,每个隔间后都设有一张朴素的卦桌。
此时刚过晌午,或许是大多数人正在用饭歇息,厅里人影稀疏,显得有些清静。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大堂正中央那座巍然肃立的人像——香炉中青烟袅袅,竟仍有几人静立像前,持香低首,恭敬礼拜。
李同尘顿时来了兴致,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周文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哟,周兄,你们机阁不是号称能掐会算、窥探机么?怎么,修行中人还搞这套……拜神求佛?”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里满是调侃。
周文渊眯起眼睛,用一种莫名的得意眼神瞥了李同尘一眼,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的快意:“李兄,话可要留神。这供的可不是什么寻常泥塑木雕,是人皇伏裟圣像——咱人族的老祖宗,开创文明的至圣先师。”
“我靠?!”李同尘脸上的调侃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他挠了挠头,难得露出点讪讪的神色,声嘀咕:“你怎么不早……”一边忙不迭地掏钱,从一旁的庙祝那儿买了几炷品相最好的香,转身回到像前。
他整了整衣襟,收敛了所有玩笑神情,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嘴里还压低声音念念有词:“人皇老祖宗在上,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刚才纯属口嗨,您老胸怀宽广,千万别跟子一般见识……”
周文渊在一旁看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显然对李同尘这从轻佻到认四急速转变极为受用。等李同尘拜完,他才心满意足地领着众人,熟门熟路地拐到角落一个卦摊前。摊后坐着一位面色有些冷淡的男子。
周文渊立刻堆起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巫师兄!您瞧,弟我专程带了贵客来,照顾您生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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