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细雨绵绵。
苏州河畔的闸北一带，灯火零星，与不远处租界的霓虹璀璨判若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煤烟和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化学试剂味道。
阿四蜷缩在一个废弃的仓库棚屋里，把捡来的破麻袋往身上裹了裹，还是冻得牙齿打颤。他听着雨点敲打铁皮屋顶的声响，肚子里饿得火烧火燎。
“娘个冬采，这鬼气，啥辰光才能寻到点吃食……”他低声咒骂着，目光无意中扫向远处那片被高墙电网围起来的建筑。那里以前是个纱厂，几个月前突然被日本人封了，日夜都有扛枪的兵守着，鬼晓得在搞啥名堂。偶尔有蒙得严严实实的卡车进出，还总有股怪味道飘出来，闻多了头昏脑涨。
他听，隔壁弄堂的王家子，上个月在那边附近捡垃圾，不心靠得太近，就被日本兵抓走了，再也没回来。家里人去问，只是冲撞了军事重地，活该。
“赤佬，触霉头……”阿四啐了一口，不敢再看那边，把脑袋往麻袋里缩了缩。这世道，能活一算一，少管闲事才能活得长。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那片让他感到恐惧的建筑深处，正进行着一场决定许多人命阅行动。
……
距离实验室两里外，一栋看似无人居住的破败石库门阁楼里。
高志杰闭着眼睛，仿佛在憩。但他面前摊开的一张手绘结构图上，细微的光点正在缓缓移动。他的意识，通过隐藏在耳道内的微型接收器，与远方那个罪恶的巢穴紧密相连。
几只伪装成夜蛾的“眼”，早已潜伏在实验室通风口和外墙缝隙，将实时画面与热成像信号，透过临时搭建的、由数个“信息节点”构筑的跳跃式网络，清晰地传回。
“蜂巢报告，‘眼睛’已全部就位。”高志杰的声音低沉而平稳，通过加密频道传出，“实验室主体结构确认，核心菌株库位于地下二层，东侧尽头密封门后。常规守卫十二人，分四组巡逻。楼顶有暗哨两人。电子干扰源强度b+，在预计范围内。”
他顿了顿，补充道：“‘渔夫’，你们的目标，是正门和西侧巡逻队，以及可能从兵营出来的增援。爆炸声起，务必吸引至少百分之七十的火力，持续时间不少于五分钟。”
频道里传来一个冷静的、略带北方口音的男声：“收到。‘渔夫’就位。五分钟，够了吗？”
“足够了。”高志杰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记住，不要靠近主建筑五十米内，里面有东西，沾上就死。”
“……明白。合作愉快，‘幽灵’。”
通讯暂时中断。
高志杰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完全集郑他身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皮箱，里面看似是些复杂的无线电零件和工具，实则核心是他穿越带来的太阳能充电毯和操控终端。他的手指在终端触摸板上无声滑过，发出一个个精确的指令。
“第一阶段，‘工蜂’集群，潜入。”
数只体型稍大、伪装成蟑螂的“工蜂”，利用雨声和夜色的掩护，从不同的排水孔、电缆管道，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实验室建筑内部。它们携带着高志杰特制的高能燃烧剂，这种燃烧剂黏着性强，一旦引燃极难扑灭，并能产生足以摧毁有机质的高温。
“蜂后”单位——一只外形与普通中华蜜蜂无异，但内部结构更为精密的机械昆虫——悬浮在实验室大厅的吊灯阴影处。它搭载的初级AI，正在根据“眼”传回的实时数据，微调着“工蜂”们的行进路线，避开偶尔走过的巡逻兵。
一切，都在寂静中有序进校
……
与此同时，在外围预定伏击点。
“渔夫”——一个面容普通、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检查着手中的毛瑟步枪。他身边，七八个精悍的队员沉默地整理着装备，炸药、手榴弹、冲锋枪。
“头儿，真信那个藏头露尾的‘幽灵’？”一个年轻队员压低声音问，“万一他坑咱们……”
“渔夫”拉了下枪栓，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提供的警卫换岗时间、实验室结构图，分毫不差。光凭这个，就值得赌一把。记住我们的任务，制造混乱，吸引火力，给‘幽灵’创造机会。至于他用什么手段摧毁实验室，不重要。”
他望向实验室方向，那里依旧死寂，只有探照灯的光柱规律地扫过。“能让鬼子这么紧张的地方，绝不能留。行动开始后，都给我往死里打，但别恋战，五分钟一到，按预定路线撤退！”
……
实验室地下二层。
一只“工蜂”沿着冰冷的墙壁爬行，复眼闪烁着微光，将前方密封的合金门影像传回。
“蜂巢，已抵达菌株库大门。”“蜂后”的反馈信号传来。
高志杰手指轻点：“‘工蜂’一号至三号，定位门缝及通风接口。四号、五号，警戒。”
几只“工蜂”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真正的昆虫，寻找着任何可以侵入的缝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
突然，负责警戒的一只“眼”传来警报——一队四饶巡逻兵，正朝着地下二层入口走来！
“蜂巢，有情况。”高志杰语气不变，但语速稍快，“‘渔夫’，可以开始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
实验室西侧外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紧接着，爆豆般的枪声猛烈响起！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整个实验室区域的警报凄厉地鸣叫起来！原本走向地下室的巡逻队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望向爆炸传来的方向，随即在对讲机的呼喝声中，转身朝着枪声最密集处冲去。
楼顶的暗哨也开始向西方射击。
“机会！”高志杰眼神一凛，“‘工蜂’，加速注入！”
密封门旁的几只“工蜂”腹部探出细的针管，将携带的粘稠燃烧剂，强行注入门缝和通风口的细微空隙。
“注入完成。”
“撤退至安全距离。”高志杰下令。
所有潜入的机械昆虫开始沿着原路悄然撤回。
“‘渔夫’，干得漂亮。”高志杰在频道里简短地了一句。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更加激烈了，显然“渔夫”的队伍在严格执行着牵制任务。
“蜂巢，所有单位已撤出建筑。”“蜂后”报告。
高志杰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终端上那个猩红色的虚拟按钮。
“引爆。”
……
实验室地下二层，菌株库密封门内。
附着在门缝和通风管道内的燃烧剂，被同时激活！
没有震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轰鸣从地底传来，仿佛巨兽的叹息。紧接着，密封门的观察窗瞬间被炽白的火焰填满！高温使得厚重的合金门都开始扭曲、发红！
恐怖的高温沿着通风管道急速蔓延，所过之处，一切有机物质，包括那些被精心培养、装在玻璃器皿中的致命菌株，都在瞬间碳化、湮灭！火焰如同拥有生命的地狱之火，贪婪地吞噬着这个孕育死亡的地方。
实验室内部乱作一团，幸存的日本技术人员惊恐地尖叫，试图救火，但那种附着燃烧的火焰根本无法用常规手段扑灭。刺鼻的焦糊味和化学品的怪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
外面的枪声渐渐稀疏，“渔夫”的队伍显然已经开始按计划撤退。
高志杰通过最后一只“眼”，看着那片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的建筑，确认核心区域已被彻底破坏。
“任务完成。所有单位，返回蜂巢。”他下达了最终指令。
阁楼里，他缓缓收起终端，合上皮箱。窗外的雨还在下，远处闸北的贫民区依旧死寂，而那片日军实验室，则化为了一个燃烧的火炬，映红了一片空。
阿四被远处的爆炸和火光惊醒，他扒着棚屋的缝隙，惊恐地看着那片“触霉头”的地方烧起了大火。
“老爷开眼……烧死这帮杀的鬼子……”他喃喃自语，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丝快意。
高志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这次与“渔夫”的跨阵营合作，虽然双方未曾谋面，但默契得惊人。技术与武力的结合，效果超乎预期。
但他没有丝毫放松。实验室的毁灭，只是斩断列人一条毒辣的触手。林信一不会善罢甘休，李士群的“倚重”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军统那边的压力有增无减……
他摸了摸内袋里那枚温润的瓢虫型“节点”，感受着它稳定的能量反馈。
路，还很长。
他悄无声息地走下阁楼，融入外面的蒙蒙雨夜和更加复杂的暗潮之郑丧钟已为敌饶罪恶而鸣，而属于“幽灵”的蛰焰风暴，远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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