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岸,滩头。
血腥气混合着冰水、硝烟与皮肉焦糊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钩镰枪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和战马濒死的哀鸣。
徐宁身先士卒,手中那柄特制的加厚钩镰枪已化作一道死亡的弧光,精准地掠过一匹匹铁浮屠战马的前蹄关节。
“咔嚓!”
“唏律律——!”
又一匹高头大马惨嘶着轰然侧倒,将背上的金兵重重砸在冰冷的碎石滩上。未等那金兵挣扎起身,数支冰冷的长矛已如毒蛇般从盾墙缝隙中攒刺而出,狠狠扎透其厚重的瘊子甲缝隙,发出沉闷的入肉声。
钩镰手则迅速后撤,冰冷的眼神透过面甲扫视着下一个目标,整个军阵如同沉默的绞肉机,在尸山血海中稳步推进。
南岸高坡,完颜宗翰目眦欲裂!他亲眼看着自己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铁浮屠精锐,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那诡异的钩镰一片片钩倒、钉死。河心,火海仍在燃烧,冰裂区吞噬着后续试图增援的部队。
两翼的拐子马被城头弩炮和火油弹压制得抬不起头,零星射出的箭矢打在燕军的重盾上,只留下点点白痕。
“废物!都是废物!”完颜宗翰暴怒如狂,手中弯刀狠狠劈在冻土上,火星四溅。他猛地指向城头那个屹立如山的玄甲身影,“炮车!给我集中所有炮车!轰!轰死那个穿黑甲的南蛮统帅!”
“大帅!冰面不稳,重炮推不过去!轻炮射程不够……”谋士的声音带着绝望。
“那就用人堆!用命填!”完颜宗翰眼中布满疯狂的血丝,“传令!所有步卒!给我压上去!踩着冰窟窿也要给我冲上北岸!后退者斩!杀林冲者,封万夫长,赏金万两!”
金军阵中凄厉的号角再次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黑压压的步卒方阵,在督战队的弯刀逼迫下,如同灰色的潮水,发出绝望的呐喊,踏着同伴的尸体和燃烧的冰面,再次涌向那地狱般的北岸滩头!
城头,林冲看着金军这亡命一波,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河心方向,猛地一握拳!
“墨离!”
“在!”城楼一侧,一直伏在巨大弩机旁的墨离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他身旁,一架造型狰狞、远超寻常床子弩的巨型弩机早已蓄势待发,粗如儿臂的弩箭箭簇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箭身捆绑着数个特制的陶罐。
“冰下雷——引爆!”林冲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惊雷炸响!
“得令!”墨离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手中精巧的机括猛地扳下!
轰!轰隆!咔嚓嚓——!!!
比之前火油弹爆炸猛烈十倍的巨响,从冰河深处传来!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绝!仿佛沉睡的河神被彻底激怒!
墨离精心改良的“冰下雷”被预设在水流湍急的关键冰层薄弱处,内填猛火油与大量颗粒火药,外层包裹着特制的“寒霜引信”。
当机括激发,引信瞬间燃烧至冰层内部,猛火油遇水不灭反而爆燃,叠加颗粒火药剧烈的爆炸冲击!
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以预设爆炸点为中心,坚硬的冰面不再是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而是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大块大块地向上拱起、然后轰然塌陷!
巨大的冰块被狂暴的能量掀飞上,又狠狠砸落!冰层下方汹涌的暗流找到了宣泄口,裹挟着刺骨的寒水和无数冰块,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旋转的死亡漩涡!
正在冰面上亡命冲锋的金军步卒,瞬间遭遇灭顶之灾!
“啊——!”
“救命!冰塌了!”
“拉我上去!”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战场的所有喧嚣!数以千计的金兵如同下饺子般,连人带甲掉入冰冷刺骨、暗流汹涌的冰窟窿中!
沉重的铠甲让他们没有丝毫挣扎的机会,眨眼间就被浑浊的冰水吞没,只留下绝望的气泡和漂浮的杂物。
侥幸未被卷入漩涡的士兵,则惊恐地发现脚下的冰面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碎裂声,随时可能步同伴后尘!
河心,彻底化为沸腾的冰水炼狱!燃烧的黑油漂浮在水面,引燃落水士兵的衣物,水中挣扎的人影在火光映照下扭曲翻滚,如同地狱里受刑的恶鬼!
“罚!这是罚啊!”金军后阵,目睹这恐怖一幕的士兵彻底崩溃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是现在!”城头,林冲的声音带着铁血杀伐的决断,“钩镰锐士!全军压上!给我——碾碎他们!”
“杀——!!!”徐宁的怒吼如同虎啸!一直被盾墙保护的钩镰锐士,在目睹冰河炼狱、敌军胆丧的瞬间,爆发出冲的战意!塔盾轰然前移,长矛如林突刺,最致命的钩镰手如同出闸的猛虎,越过盾墙,冲向那些侥幸登岸却已魂飞魄散的金兵!
钩镰翻飞,专斩马腿!长矛攒刺,专透甲缝!失去指挥、失去战马、失去斗志的金兵,在如狼似虎的钩镰锐士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成片成片地被收割!滩头彻底化作修罗屠场,残肢断臂与冰冷的河水混合,将碎石染成暗红!
“大帅!快看城头!”谋士惊恐的尖叫在完颜宗翰耳边响起。
完颜宗翰正因冰河惨状而心神巨震,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大名府北城楼最高处,一架造型奇特的巨大弩机旁,一个身披墨色劲装的身影正冷冷地调整着弩机角度,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八百步的距离,死死锁定了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从完颜宗翰脚底板直冲灵盖!那是死亡的气息!
“不——!”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嗡——!
一道粗大的黑影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破空而至!正是那支捆绑着墨离特制爆裂火油罐的巨型弩箭!
完颜宗翰身边的亲卫拼死扑上!但太迟了!
轰!!!
弩箭精准地射在完颜宗翰身前不足十步的地面上!剧烈的爆炸混合着飞溅的铁片和猛火油瞬间将他吞没!火光冲而起,气浪将周围亲卫狠狠掀飞!
“大帅!!!”金军阵中响起一片凄厉的哭嚎。
火光稍息,只见完颜宗翰的熊皮大氅被炸得粉碎,浑身浴血,左臂自肩胛以下不翼而飞,露出森森白骨和焦糊的血肉!他本人被爆炸气浪震飞数丈,重重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几乎与此同时,东南方向,德州方向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虽然距离遥远,炮弹并未落入金营核心,但那撕裂空的尖啸和远处腾起的火光烟柱,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号:燕军的炮,足以覆盖他们的后路!
“报——大帅!沧州方向发现大队燕军铁骑烟尘!正向河间府急进!疑似要断我归路!”又一个噩耗如同重锤砸下!
主帅重伤垂死!冰河化为炼狱葬送主力!后营遭炮击!侧翼有被断后路的威胁!
三重打击如同泰山压顶,瞬间摧毁了金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败了!败了!快跑啊!”
“燕军有雷神相助!快逃命!”
“大帅死了!快跑!”
恐慌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整个金军大营!无论是尚在冰面挣扎的,还是滞留在南岸的,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远离这片死亡冰河,远离那恐怖的玄甲魔神和他们的钩镰!
兵败如山倒!金军彻底崩溃,丢盔弃甲,自相践踏,争相向南逃窜。
无数溃兵慌不择路,再次踏上布满裂缝和暗流的冰面,结果只是为冰冷的黄河增添更多亡魂。北岸滩头,徐宁率领的钩镰锐士停止了追击,只是沉默地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玄色铠甲上沾满敌饶鲜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寒风卷过战场,吹散硝烟,露出冰河上触目惊心的景象:巨大的冰窟窿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漂浮的尸骸、破碎的兵甲、燃烧的残木……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冰面,构成一幅惨烈到极致的冰河血战图。
大名府城头,玄鹰大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林冲按剑而立,望着对岸金军溃退掀起的漫烟尘,望着冰河上修罗场般的景象,脸上无喜无悲。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南方那一片混乱的金营:
“传讯燕王:黄河险,完颜宗翰十万大军——”
“尽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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