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
胡大柱刚在院子里洗漱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停了好一会儿，才响起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叩门声。
“胡……胡医生在吗？” 是个女人怯生生的声音，听着有些陌生。
胡大柱擦干脸，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梳得整齐，却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透着一股强打精神的虚弱。
她手里挎着个盖着蓝花布的篮子，看到胡大柱，头立刻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篮子的提手。
胡大柱认出这是柳家沟的媳妇，好像姓吴，具体名字记不清了。
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大致有了数。
“进来吧，院里。” 他侧身让她进来，顺手带上了院门。
周薇和李桂花都还在灶间忙活，院里清静。
吴家媳妇跟着他走到枣树下的石凳旁，却没坐，只是局促地站着，头埋得更低了。
“你好像是柳家沟的吧？”胡大柱询问道。
“嗯，胡医生认得我？”吴家媳妇很诧异。
“不认的，之前那个变态奸杀狂的案子，不是一直都有基层走访吗？对一些人啊，都面熟，记得你。”胡大柱解释道。
“但是柳家坡距离这也不近啊，那边也有医生，去镇上也不远，怎么舍近求远，跑我这来看病了？”胡大柱也很诧异。
“听村里人，胡医生看妇科很厉害，所以来了。”吴家媳妇解释道。
“呵呵。”胡大柱尴尬，都是刘副书记乱宣传，现在连柳家坡的妇女都跑自己这来看妇科了。
“那你哪里不舒服？”胡大柱在对面坐下，语气尽量平和。
他行医多年，知道有些病症，尤其是妇科的，女人家难以启齿。
吴家媳妇嘴唇动了动，声音像蚊子哼：“……底下……不痛快，疼，还……还老是……不干净。”
她完，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
胡大柱明白了。
这是典型的妇科炎症症状，在农村很常见，多与劳累、卫生条件差有关，但往往因为羞耻而拖延，病拖成大病。
“多久了？”他问。
“迎…有半年了。起初只是有点痒，没在意，后来就……”吴家媳妇声音带着哽咽，“疼得厉害，尤其是干活累了……夜里也睡不踏实。去……去镇上卫生院瞧过一回，开零药水洗，洗的时候好点，一停就又……”
“药方还在吗？给我看看。”胡大柱伸出手。
吴家媳妇慌忙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几片快磨烂的西药片和一张模糊的处方签。
胡大柱接过来看了看，是些普通的消炎药，治标不治本，而且看她的样子，可能也没严格按照医嘱用药和休息。
“光吃药洗洗不够。”胡大柱放下药方，“你这拖得时间不短了，得仔细检查一下，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才好对症下药。”
听到“检查”二字，吴家媳妇身体猛地一颤，脸更白了，眼里露出惊恐和极度的羞耻。
让一个男医生检查那种地方……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胡大柱理解她的恐惧。
他放缓了声音：“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去里面诊室，拉上帘子，很快。不看清楚，乱用药，耽误了病情，受苦的是你自己。这病拖久了，更麻烦。”
他顿了顿，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补充道：“我是医生，眼里只有病症，没有别的。你放宽心。”
吴家媳妇咬着嘴唇，内心显然在剧烈挣扎。
腹处隐隐的坠痛和持续的折磨，最终战胜了羞耻。
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极其轻微地点零头。
胡大柱起身，引着她进了那间兼做诊室的窑洞。
他让李桂花从外面帮忙把厚重的布帘拉上，遮得严严实实。
又点起一盏更明亮的油灯，用酒精仔细擦了手和自己那套简单的检查器械。
“躺上去吧，裤子褪到膝盖，腿曲起来，放松。”他的声音在狭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别紧张，很快就好。”
吴家媳妇几乎是闭着眼睛，哆嗦着照做。
“放松，深呼吸。”胡大柱的声音很近，却奇异地没有令人不适的感觉。
检查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胡大柱利落地撤出器械，用干净布巾盖住她下身。
“好了，可以起来了。”
吴家媳妇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时，脸上已毫无血色，额头上全是冷汗。
“是挺重的宫颈炎，还有糜烂。光用洗的药水不行，得内服加外用，还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尤其要忌房事一段时间。”
他从药柜里配了几样草药，有的是消炎解毒的，有的是活血生肌的，分成内服和外敷两份，仔细包好。
又写下一张简单的注意事项，连同草药一起递给她。
“药怎么煎，怎么用，我都写纸上了。外敷的药，晚上睡前用，自己弄就行，注意干净。这病要养，急不得。按我的做，一个月后再来看看。” 他语气认真，“还有，这事……最好跟你男人也清楚，这段时间要克制。不然你好不了，他也可能受影响。”
吴家媳妇接过药包，像捧着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感激、释然和依旧残留的羞窘的情绪。
她从篮子里摸出几个还带着泥的土豆和一把葱，和一点钱，放在桌上。
“谢谢胡医生，那我就先回去了。”吴家媳妇很难为情的道。
“好的，记得按我的去疗养。不能托下去了。”胡大柱再次叮嘱道。
周薇从灶间出来，看了看桌上的土豆葱，又看看胡大柱的脸色，轻声问：“又是妇科的毛病？”
“嗯，拖久了，不轻。”胡大柱叹了口气，“女人家，不容易。”
周薇默然，点零头。
她自己也是从那些年月过来的，深知其中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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