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不知何时已站在江离身侧，他目光扫过河面，在那些安静的花船上稍作停留，最终落在那艘最为庞大醒目的“栖月阁”上。
此刻的“栖月阁”也褪去了夜间的华彩，雕梁画栋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却透着一股白日里特有的冷清与威严。
“余家这些花船，白日里看着，倒比夜里更显底蕴。”沈砚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江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巨船确实气势非凡，即便在晨光中静默，也能感受到其在水域上的掌控力。
昨夜星蓝的短暂异样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但看家伙此刻无忧无虑在草地上汽的模样，他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根基深厚，自然气象不同。”江离应道，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道在草丛中跳跃的蓝色流光。
星蓝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用前爪心翼翼地拨弄着一颗沾满露珠的草叶，专注的模样惹人怜爱。
沈砚的目光也落在了星蓝身上，看着那点独特的幽蓝在绿草晨光间闪烁，若有所思。
“这东西，倒真是得独厚。这抹蓝色，非丝非绸，非玉非石，倒像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形容，“倒像是把一点星光揉碎了，冻在了它的尾尖。”
“星蓝。”他轻声唤道。
正与露珠玩耍的狐狸立刻竖起耳朵，转过头来，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江离。
它丢下草叶，像一道白色的流光般蹿了回来，三两下便重新跃上江离的肩头，用带着凉意的湿润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那点幽蓝的尾尖，则像一面的旗帜，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映着初升的朝阳，折射出神秘而温暖的光泽。
沈砚看着少年肩头那团依恋的兽，又看了看少年眼中温和的笑意，最终将目光投向远处渐渐苏醒的河面。
晨雾开始升腾，缭绕在武陵河上，将那些花船和远处的山峦晕染得如同水墨。
“该回道院了。”沈砚道。随后其腰间长剑出鞘，立于其脚下。
“对哦，今日宁长老要授业。”江离一步踏出，来到剑上。
沈砚剑指轻点，脚下长剑嗡鸣一声，缓缓升空，载着两人一狐离地而起。
星蓝兴奋地趴在江离肩头，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那点幽蓝尾尖在晨风中摇曳生姿，如同活过来的星屑，映着初升的朝阳，洒下细碎光点。
河岸、花船与晨雾迅速向后退去，只余风声在耳畔呼啸。
“抓紧了。”沈砚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他身形笔挺如松，衣袂翻飞间，已催动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向远处的群山。
武陵河在脚下蜿蜒如带，逐渐被葱郁的山色取代。
星蓝好奇地探出头，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望着下方飞掠而过的翠谷清溪，喉咙里发出轻快的嘤咛，仿佛在惊叹这地之阔。
不多时，青云道院藏星山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中，青瓦白墙隐于云雾缭绕的山腰。
长剑稳稳落在道院前的石坪上，激起细微尘埃。
沈砚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
江离一步踏下剑身，星蓝轻盈跃至他怀中，尾尖的幽蓝在院中晨光下更显深邃，如同深潭静水。
江离看着沈砚准备离去的身影道；“沈大人，您知道灵龟院宁长老授课地方在哪吗？”
闻言，沈砚转过头震惊的看着江离，目光幽幽，“你一个灵龟院弟子，你问我？”
不待江离些什么，沈砚身影一晃，身影化作虹光离去，只留下一缕微凉的剑息在石坪上悄然消散，仿佛从未驻足。
江离僵在原地，怀中星蓝似察觉到主饶窘迫，抬起湿漉漉的鼻尖轻触他的下颌，喉咙里溢出细弱的嘤咛，尾尖那抹幽蓝也黯淡了几分，如同被云翳遮蔽的星辰。
他摇头失笑，指尖抚过星蓝蓬松的毛发，低语道：“倒是被沈大人看笑话了。”
江离看着边上一位同门，快步来到近前，拱了拱手道：“这位师兄，敢问灵龟院宁长老授业的地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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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透薄雾，将道院染上淡金。不多时，一处开阔石台映入眼帘，数十名弟子已盘膝列坐，鸦雀无声。
宁长老立于高台之上，白发如雪，道袍随风轻扬，双目似古井无波，却暗藏洞察秋毫的锐利。
江离悄然寻至末排角落，盘腿坐下。星蓝蜷伏于他膝前，雪白身躯在石地上缩成一团，唯有尾尖幽蓝随呼吸明灭，如同深潭底不息的磷火。
宁长老的声音倏然响起，沉如钟磬，穿透晨雾：“道法自然，非拘于形；灵龟守拙，方见真章。”
他袖袍轻拂，一缕青气自指尖缭绕升腾，化作龟甲虚影悬于半空，纹路流转间隐现地至理。
众弟子屏息凝神，江离亦收敛心神，星蓝却忽地竖起耳朵，圆瞳紧锁那龟甲光影，尾尖蓝芒骤亮一瞬，似有星屑迸溅，旋即又归于温顺，静静伏回主人膝头。
长老目光如电，扫过台下，续道：“今日不讲其他，讲灵兽妖兽之别。”
“灵兽者，地之清灵所钟，与道相谐，性近自然。”宁长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指尖微动，那悬浮的龟甲虚影上流光一转，显化出一只通体雪白、眼神温润的灵鹿影像，它踏着祥云，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引得不少弟子膝旁或袖中的契约灵兽发出低低的、向往的鸣剑
“其心澄澈，不染戾气，伴修者左右，可助感悟地灵气，增益道行，乃修行之良伴。”
影像再变，灵鹿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双目赤红、獠牙外露、周身缠绕着浓郁煞气的狰狞凶兽。
这影像一出，石台上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一些弟子下意识地后退。
星蓝也微微缩了缩身体，将脑袋埋进江离的臂弯，只有尾尖那点幽蓝不安地闪烁了几下。
“妖兽则不然。”宁长老的声音陡然转冷，“多为后所染，或血脉驳杂，或堕于杀戮，凶戾之气缠身，嗜血好斗，其力虽强，却易反噬其主，更易引动心魔，坏壤基。二者之别，非在形貌，而在本源心性。”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全场，在那些弟子身上一一掠过，最后似有若无地在江离膝前那团雪白、以及那点独特的幽蓝尾尖上停顿了刹那。
星蓝似乎感受到了这无形的注视，耳朵轻轻颤动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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