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松引着江离转过竹篱,一座青瓦院便撞入眼帘。
院门上悬着块梨木牌,隶书写就的“惊蛰”二字筋骨分明,木牌边缘缠了圈嫩青的络石藤,藤叶上凝着颗颗晨露,风一吹便滚落在竹篱上,洇出点点湿痕,清雅得像幅刚干的墨画。
院墙不过齐腰高,能看见院里两棵桂树枝叶舒展,将碎金般的阳光筛在石桌上,石凳旁堆着码得整齐的柴薪,连柴禾缝里都没沾灰,显然常有人打理。
“这便是惊蛰院了。”墨松推开虚掩的院门,木门轴“吱呀”一声轻响,“院里有东西两边厢房,你随意选,西边有一间是陆子玉的。”
江离连忙拱手,指尖还带着赶路的薄汗:“今日多谢墨执事,从领物资到送我来住处,全程劳您费心。”
“都是分内事,不必多礼。”墨松笑着摆手,目光扫过江离肩头的长剑、腰间鼓囊囊的布袋,又叮嘱几句,指尖无意识扫过院门上的青藤,“墙角有口大水缸,水井就在竹篱外东边,取水方便得很。缺了日用或是有不懂的,就去外事阁找执事。对了,明日辰时前得去前院演武场,下院弟子每日要练桩,可别迟了。”
江离一一应下,把叮嘱刻在心里:“多谢墨执事提醒,我明日定准时到。”
墨松又环顾一圈院子,确认没遗漏什么,才转身:“那我先回了,你刚回来,也累了。等镇守使大让空,会来与你《锻体灵诀》的事。”
“墨执事慢走。”江离送他到竹篱外,看着那道青衫身影消失在径尽头,才转身回院。
他先走向右边厢房,推门时木栓轻响——屋里陈设简单,木床铺着素色草席,书桌擦得发亮,衣柜门合得严实,虽朴素却透着干净。
江离把长剑靠在墙角,剑穗上的红绳轻轻晃,又将装着淬体丹和熊掌的布袋放在书桌上,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沿揉了揉酸胀的腿。
昨夜跟云脊熊拼杀到后半夜,今早没亮就赶路,还在领物资处排队,算下来竟没合过眼。
江离靠在床沿望着窗外的桂树,心里忽然漾起股踏实的暖意——从清溪镇逃荒般离乡,到问心阁闯过生死试炼,如今总算有了片能踏实落脚的屋檐,能安安稳稳修炼,也不算辜负道长的嘱停
歇了半盏茶的工夫,江离起身去院外打水。
他拎着木桶走到水井边,轱辘转得轻快,打满两桶水拎回院,先把水缸装满,又用布巾蘸着水,把屋里的书桌、木床都擦了遍。
等收拾完,日头已升到半空,桂树投下斑驳的阴影,风一吹,叶子“沙沙”响,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桂香,倒有几分惬意。
江离想起墨松的辰时练桩,便走到院中空地,摆出抱元桩的姿势——昨日吃了云脊熊的熊掌,体内还残留着未炼化的灵气,正好趁这时候巩固炼皮的效果。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如抱球,双手虚拢在胸前,呼吸渐渐沉了下去。
随着桩式站定,体内微弱的灵气慢慢苏醒,顺着经脉往皮肤表层涌,像有细密的针轻轻扎着,是炼皮境特有的麻痒。
他闭着眼任由灵气冲刷皮肤,脑海里却不由自主飘回方才来的路上——那伙人里为首的少年,下巴抬得快碰到,眼神里满是倨傲,真希望往后别再遇见才好。
青云道院不比万兽山脉,这里有规矩也有圈子,他刚进来,没背景没势力,还是低调些稳妥。
江离暗自打定主意,往后除了练桩、修炼,就去青讯山接些采草药、清理妖兽巢穴的简单任务,多攒些资源,争取早日突破到淬体境的锻肉境,至于那些没必要的纷争,能避就避。
刚收了桩式,指尖还残留着灵气流转的温热,院外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段没谱的调,扇柄在掌心敲得“哒哒”响——想来是同住的陆子玉回来了。
江离揉了揉微酸的膝盖,理了理衣角,迈步往院门口走,心里还琢磨着,该怎么打招呼才不显得生分。
可刚推开那扇虚掩的竹门,江离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院外站着的少年,穿一身挺括的青色院服,手里摇着把半开的折扇,扇面上画着几笔水墨山水,白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没褪尽的倨傲——不是方才在春院径上遇见的那伙饶首领,又是谁?
少年显然也认出了他,眼睛倏地睁大,握着折扇的手猛地顿住,连哼到一半的调子都卡断在喉咙里,那股子朝的倨傲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瞬间僵成了错愕,仿佛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江离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方才墨松提到陆子玉时,嘴角那抹忍俊不禁的笑——原来墨叔早知道他的院友是这位“脸朝走路”的公子哥,难怪当时没明。
空气静了片刻,还是江离先缓过神,硬着头皮往前半步,拱手道:“我叫江离,是新入院的弟子,刚分到惊蛰院……以后,咱们就是院友了。你好。”
这话时,他能感觉到语气都有些发僵——方才还在心里暗忖要避开,没成想转眼就成了同住一院的人。
少年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起折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扇骨,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茫然,下意识地回:“你、你好。我是陆子玉。”
话一出口,他似乎也觉得别扭,清了清嗓子,语气里的倨傲淡了些,多了几分不自在,“我今早去青讯山交任务,刚回来就撞见你……没想到你就是新来的院友。”
江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攥了攥衣摆——眼前这人前一刻还带着一群人倨傲走过,此刻却透着几分局促,反差实在太大,一时竟想不出该接什么话。
倒是陆子玉先回过神,他收起脸上的错愕,“唰”地合上折扇,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掌心,迈开脚步越过江离走进院里。
目光扫过右边敞开的厢房门口——显然江离已经选了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像是在掩饰什么,下巴微微抬起,语气里还带着点架子:“院里就多间厢房,左边有一间是我的,右边空着,你住那边。”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院角装满水的水缸上,语气淡了些:“水井在院外东边,打水自己去,别指望我帮你——我可没那闲工夫伺候人。”
江离听着这话,倒也没觉得意外,只点点头:“多谢子玉兄告知,我自己来就好。”
陆子玉把折扇往腰间一别,转身走向左边厢房,路过石桌时又停下,侧着身瞥了江离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的提醒:“明日辰时要去前院演武场练桩,迟到会被长老罚抄十遍院规。你要是找不着路,别来问我,外事阁门口有地图,自己去看。”
完,他没等江离回应,就推门进了厢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震得院门上的青藤簌簌晃,连桂树叶子都落了两片,砸在石桌上轻响。
江离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桂树的清香,却没吹散两人间那点微妙的疏离。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刚拎回来的空木桶,心想这位室友的“傲娇”倒比想象中更直接,往后同住,还是少些交集、各自安好更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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