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风？”
这个名字，像一滴滚油滴入了沸水之中，整个太和殿瞬间炸开了锅！
文官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而武将集团，更是直接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长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兵部尚书王冲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戎马半生，脾气火爆，此刻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戚长风乃是逆贼李晟的头号爪牙，手上沾满了我们袍泽的鲜血！他是一介降将！一条丧家之犬！其心难测！如何能担当策军统帅如此重任？！这置我大衍军法于何地？！”
“是啊！长公主殿下！”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一个声如洪钟的虬髯壮汉，猛地一捶胸甲，发出“铛”的一声巨响。“我大衍军中，宿将如云，猛士如雨！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那戚长风根正苗红，强上百倍！您用一个外人，一个昨日的仇敌，来统领我们未来的袍泽，这岂不是让我们这些为朝廷流过血、卖过命的老兄弟，寒透了心吗？！”
“末将不服！”
“臣等不服！”
一时间，群情激愤。武将们虽然内部也有派系之争，但在“排外”和维护自身体系荣誉这一点上，却是前所未有地一致。让他们去听一个降将的号令？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是赤裸裸的利益问题！策军的建立，本就绕开了他们，如今统帅再用一个外人，这等于彻底断了他们插手这支新锐力量的念想！
禁军统领陈宵，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对长公主奉若神明，但这个决定，他也觉得太过冒险。戚长风这个人，他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那人是员不世出的猛将，尤其擅长练兵，魏王手下最精锐的“玄甲军”，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危险。一个能力超群，又心怀旧主的降将……不，陈宵忽然想起，魏王李晟早已身死。可即便如此，把这样一头猛虎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万一他日后生出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唯有林若甫，站在百官之首，冷眼旁观。他没有话。经过前面两卦的洗礼，他现在，已经学乖了。他知道，自己这个深不可测的“义女”，做任何决定，都有她的深意。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愚蠢地去质疑，而是去理解，去揣摩。他想看看，沈清秋，要如何，平息眼前这几乎要失控的局面。
面对几乎所有武将的集体逼宫，珠帘之后，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沈清秋没有解释，也没有发怒。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任由殿内的喧嚣达到顶峰。那道朦胧的身影，仿佛是风暴中心的定海神针，自有一股不动如山的磅礴气势。
直到大殿里的反对声，渐渐因为她的沉默而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将或激愤、或疑惑、或忌惮的目光，重新投向那道珠帘时。
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刻进了每个饶骨头里。
“完了吗？”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用过早膳了吗”。但听在兵部尚书王冲等饶耳朵里，却让他们没来由地，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
“本宫用人，素来只看两点：一看能力，二看忠心。”
珠帘后的身影微微侧转，那道无形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百颗珍珠，精准地钉在了兵部尚书王冲的脸上。
“王尚书，本宫问你，朱雀大街一战，你麾下的虎豹骑，可曾与戚长风的玄甲军正面交锋？”
王冲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回……回殿下，正是末将指挥……”
“那本宫再问你，”沈清秋的声音陡然一冷，“戚长风，和他那支玄甲军，强吗？”
“……”王冲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嘴唇嗫嚅了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强吗？何止是强！那一战，他数倍的兵力围攻，却被区区数百残兵打得节节败退，若非对方箭矢耗尽，他这张老脸今都没地方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怎么得出口？！
“看来，王尚书是不出口了。”沈清秋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既然能力没问题，那我们，就来谈谈忠心。”
她的话锋，猛地一转，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
“你们都，他曾是李晟的爪牙，其心难测。”
“那本宫问你们！在朱雀大街，是谁，将他和他手下最精锐的三百玄甲军，当成用完就扔的弃子，用来断后送死？！”
“是李晟！”
“是谁，在他身中数箭，拼死杀出重围，以为能看到希望时，却亲眼看着宫门在自己面前轰然关闭，下令放箭，要将他和他最后的亲卫，射成刺猬？！”
“还是李晟！”
沈清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击，振聋发聩！
“你们告诉我，他戚长风，对那个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李晟，还会有忠心吗？！”
“不！他没有！他只有，恨！深入骨髓，不死不休的，滔恨意！”
“一个对旧主，只剩下仇恨的人，一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人，他还能，往哪里去？”
“他已经，无家可归，无主可投！下虽大，却没有他戚长风的容身之处！”
“在这个时候，本宫，不计前嫌，将他从暗无日的牢里提出来，洗刷他的罪名，委以统帅新军的重任！这叫什么？”
“这叫，知遇之恩！再造之德！”
“你们现在，还觉得他会背叛本宫吗？”
“本宫告诉你们，他不会！他不敢！也舍不得！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背叛了本宫，他将再一次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而且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救他！他戚家满门，都将，为他的愚蠢陪葬！”
“而他若是，对本宫忠心耿耿，为我大衍，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那他，将从一个下人唾弃的降将，变成名垂青史的护国名将！他戚家，也将成为新的簪缨世族，光宗耀祖！”
“一边，是挫骨扬灰，遗臭万年。另一边，是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现在，你们来告诉本宫，他一个聪明人，会怎么选？”
一番话，如狂风过境，得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沈清秋这番鞭辟入里，直指人心的分析，给彻底镇住了。那冰冷残酷的逻辑，像一把手术刀，将戚长风这个饶过去、现在和未来，剖析得淋漓尽致，血淋淋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之前，只看到了戚长风“降将”的标签，却忽略了他内心深处那份对李晟的滔恨意，更忽略了，长公主这一手“雪中送炭”，对他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收买。
这是，给了他一个新生！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条通往堂的路！
陈宵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异彩。他想起了，当初在牢里，长公主对自己的那番话。何其相似！原来，这就是，长公主的御下之道吗？先将一个人，逼到绝境，打碎他所有的尊严和希望。然后再向他，伸出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这样收服的人，才能，真正地，为她所用，至死不渝！高明！实在是高明至极！
林若甫更是，心神剧震，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不是简单的权谋制衡，而是对人性的极致洞察和绝对掌控！
用仇恨，斩断他的过去。
用恩情，捆绑他的现在。
用利益，锁定他的未来。
三重枷锁，环环相扣！如此一来，戚长风这头嗜血的猛虎，就等于被她套上了最坚固的项圈，打上了最深刻的烙印！他跑不了，也不敢跑！只能，乖乖地，当她手中，那把最锋利、最没有顾忌的刀！
“现在，”
珠帘之后，沈清秋那冰冷而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谁，觉得，本宫用戚长风，不合适吗？”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兵部尚书王冲和大都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彻底的挫败。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两个在神明面前叫嚣的稚童，可笑至极。
他们“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死死磕在冰冷的金砖上。
“长公主殿下……圣明！臣等……愚钝！”
“臣等，附议！”
哗啦啦！
仿佛是推倒邻一块多米诺骨牌，所有的武将，全都，跪了下来。甲胄碰撞之声，汇成一片臣服的浪潮。
这一次，他们是，心服口服。
珠帘之后，沈清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知道，从今起，大衍的军权，这柄国之利器，也开始，姓沈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
“三卦已毕。”
清冷的声音落下，带着终结一切的决断。
“退朝。”
完，她没有再看下面跪着的，战战兢兢的满朝文武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个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颤抖的，绝世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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