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拆绷带那，东区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我蹲在医院楼下的梧桐树下，看着她从台阶上走下来，新换的红皮衣在风里掀起衣角，像团滚动的火。
“愣着干什么？”她踢了踢我的鞋跟，手腕上的疤痕淡成了浅粉色，“不是请我吃烤腰子吗？”
我刚要话，老鬼的面包车突然歪歪扭扭地冲过来，轮胎在地上拖出两道黑印。他跳下车时，白衬衫上沾着血，手里的钢管还在滴泥水：“然哥！码头被砸了！”
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我攥住狐狸的手，她的指尖瞬间凉透了。“谁干的？”
“虎爷的人！”老鬼的声音发颤，假牙在嘴里打晃，“他们带了二十多号人，拿着撬棍砸了仓库，还把看守的兄弟打进了医院！”
阿武从副驾驶探出头，额角缠着新纱布：“然哥，他们留了话，要么让出东区的夜市，要么明就炸了码头的油罐！”
狐狸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眼神往医院门口瞟。两个穿黑西装的正盯着我们，领口别着的铜徽章在阳光下闪了闪——是虎爷的人，专干盯梢的活。
“上车。”我把狐狸推进后座，自己绕到驾驶座。面包车刚拐过街角，就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是那两个西装男被阿武用扳手砸中了车窗。
“虎爷这是逼我们动手。”老鬼在后座翻着码头的图纸，手指点在油罐区的位置，“这里堆着三罐柴油，真炸了能把半个东区掀了。”
狐狸突然指着图纸边缘：“这是什么？”
“废弃的地下通道，以前运走私货用的。”老鬼叹了口气，“早就被钢筋封死了，现在成了老鼠窝。”
我盯着通道入口的位置，突然想起仓库里那根磨得锃亮的钢管——老鬼过，这是当年我爸用来堵通道口的家伙。“能打开吗？”
“除非用切割机。”老鬼的烟烧到了手指，“但虎爷的人肯定守着，根本靠近不了。”
面包车停在夜市街口时，烤腰子的焦香混着油烟飘过来。以前总跟狐狸坐在最角落的塑料凳上，看她用竹签戳着韭菜些江湖传闻。现在那摊还在，只是摊主换成了个生面孔，看见我们就往后面缩。
“然哥，要不要先去码头看看？”阿武攥着钢管，指节发白。
“不用。”我买了两串腰子，递一串给狐狸，“虎爷就等着我们自乱阵脚。”
她咬了口腰子，突然笑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打架吗？你为了抢回被偷的钱包，把三个混混打进了垃圾桶。”
“你不也一样？”我看着她嘴角的油星，“抄起啤酒瓶就砸得比谁都狠。”
老鬼突然咳嗽两声，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码头商户凑的钱，让我们找虎爷和解。”
我把信封扔回给他：“告诉他们，东区的地盘不是用钱买的。”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我们沿着铁轨往码头走。锈迹斑斑的枕木上，还能看见当年搬运工留下的烟蒂。远处的油罐像沉默的巨人，罐身上新喷的涂鸦刺眼得很——“虎爷在此”四个大字，红得像血。
“有七个哨岗。”狐狸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听着风声，“油罐后面有脚步声，最少五个人。”
我摸出藏在裤腿里的消防斧，斧刃在余晖里闪了闪：“老鬼带阿武去左侧的集装箱区，把他们引开。我跟狐狸从右侧绕进去，看看那通道能不能打开。”
老鬼刚要应声，油罐区突然传来哨子声。七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来，手里的钢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带头的是个独眼龙，脸上的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以前是黑蛇的手下，现在投靠了虎爷。
“苏然，别来无恙啊。”独眼龙啐了口唾沫，“虎爷了，只要你跪下磕三个头，就饶你一条狗命。”
狐狸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码头荡开：“就凭你？当年被我打断肋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的。”
独眼龙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挥着钢管就冲过来：“给我废了这娘们！”
我把狐狸往身后一拉，消防斧劈在他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钢管掉在地上，他抱着手在铁轨上打滚。剩下的人刚围上来，就被老鬼扔过来的铁链缠住了腿——那是码头卸集装箱用的，足有十几斤重。
“按计划走！”我踹开扑来的混混，拽着狐狸往油罐后面跑。身后传来阿武的怒吼和铁链甩动的脆响，像在为我们送校
油罐区的阴影里，果然藏着五个看守。我用消防斧劈开第一道铁门时，他们正围着烤炉吃泡面，辣椒面撒了一地。
“苏然？！”其中一个刚摸起钢管，就被狐狸甩出的短刀钉在木柱上。
我没工夫管惨叫的人，蹲在通道口打量。钢筋焊得密密麻麻，上面还缠着生锈的铁丝网。“有办法吗？”
狐狸掏出从医院带的听诊器，贴在钢筋上敲了敲：“这里的焊点松了，用斧头能劈开。”
消防斧砸在钢筋上的声音格外刺耳，震得虎口发麻。第四下的时候，钢筋终于弯晾口子，能容一个人钻进去。“你先等……”
话没完，她已经蜷起身子钻了进去，只留声音从黑暗里飘出来：“快点，我听见有人来了。”
我跟着钻进通道，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狐狸打开手机电筒，光柱里能看见满地的老鼠尸骸。通道窄得只能匍匐前进，混凝土墙壁上还留着当年走私犯刻的字——“1998年冬，三人死于此”。
“往前五十米有岔路。”狐狸的声音有点闷，“左边通油罐底部，右边是废弃的控制室。”
我们在岔路口停下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手电光往上照，能看见铁板上的裂纹，隐约能看见独眼龙的皮鞋底。
“他们发现我们了！”狐狸拽着我往左边爬，“控制室有通风口，能出去！”
通道尽头的铁门早就锈死了，我用消防斧劈了十几下才打开条缝。外面是油罐底部的夹层，弥漫着刺鼻的柴油味。狐狸突然捂住鼻子，指了指墙角的铁盒：“那是油罐的安全阀！”
铁盒上的锁早就被撬了，里面的线路裸露在外，红色的导线被剪断了一半。我刚要伸手去碰，就听见外面传来虎爷的声音：“苏然，别白费力气了！这安全阀早就被动了手脚，只要我按下引爆器，你们就跟油罐一起上！”
夹层的铁门被踹开，虎爷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黑色的遥控器。他身后跟着八个保镖，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
“没想到吧？”虎爷笑得满脸褶子，“你爸当年就是在这里栽的，现在轮到你了。”
我把狐狸护在身后，消防斧握得更紧：“我爸怎么栽的，你心里清楚。”
“清楚又怎样？”虎爷突然提高声音，“他坏了我的好事，就该有报应！你跟你那死爹一样，都是东区的祸害！”
狐狸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打火机，火苗在柴油味里窜得老高：“虎爷，你敢按引爆器吗？这夹层里全是油气，一点火星就能炸，我们同归于尽正好。”
虎爷的脸色瞬间变了，遥控器差点掉在地上。保镖们也往后缩了缩，枪口不由自主地往下挪。
“你以为我不敢？”他色厉内荏地吼着，手指却没碰按钮。
我突然冲过去，消防斧贴着虎爷的耳朵劈在铁门上。他吓得瘫在地上，遥控器摔出去老远。保镖们刚要开枪，夹层外突然传来老鬼的喊声：“警察来了！”
枪声戛然而止。虎爷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保镖们也跟着溃散。我捡起地上的遥控器，发现里面根本没装电池——这老东西，玩的就是心理战。
狐狸关了打火机，突然咳嗽起来。我扶着她往通风口走，听见外面警笛呼啸。老鬼和阿武正站在油罐顶上挥手，远处的警灯像串移动的星星。
“是我报的警。”老鬼笑着跳下来，“我让码头商户录了虎爷威胁炸油罐的音，够他喝一壶的。”
夜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得油罐上的涂鸦摇摇欲坠。我看着狐狸被风吹起的红皮衣，突然想起她在医院的话——在东区混，不能丢了良心。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是被打赡兄弟被送走了。阿武正指挥着商户清理狼藉，有人举着啤酒喊：“然哥威武！”
狐狸靠在我肩上，声音轻得像海风：“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打架了？”
“不知道。”我搂住她的腰，看夕阳沉入海面，“但只要我们在，就没人能欺负东区的人。”
码头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地上的星星。老鬼和阿武在远处着什么，笑声混着海浪声飘过来。我摸了摸腰后的消防斧，突然觉得这江湖也没那么可怕——只要身边有想护着的人，再暗的夜，也能走出条亮堂的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两个字：“服了。”
我没删，只是抬头看了看狐狸。她正盯着油罐上的涂鸦，突然捡起块石头，在“虎爷在此”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海风掀起她的头发，红皮衣在夜色里格外醒目。我知道，东区的故事还长，但只要这抹红色还在，就永远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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