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那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咆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猛地惊醒了所有陷入呆滞和绝望的人。
去森林？！去那个刚刚被火砸症如同炼狱般的地方？！
众人看向窗外那映红半边的恐怖火光，听着远处传来的、连绵不绝的沉闷爆炸和大地震颤，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约翰！你疯了？！那地方现在还能去吗？那是送死！”汤姆第一个反应过来，忍着腿伤上前一步，激动地抓住老约翰的胳膊，“大人昏迷前的胡话，怎么能当真？！”
“那不是胡话！”老约翰猛地甩开汤姆的手，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却异常坚定，“你还不明白吗？！从大人带着主人回来，从那个遗迹，到那截断臂，再到刚才……刚才那火！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大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猛地指向窗外：“那东西现在就在那里！刚刚砸下来！谁知道它接下来会干什么？等它缓过劲来，走出森林，我们谁能挡得住？整个领地，甚至整个黑石领，够它一巴掌拍的吗？！”
“大人现在要我们去，一定有他的道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必须去搞清楚状况！而不是在这里等死！”
老约翰的话如同冰冷的匕首，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让所有人浑身发冷。
是啊，等死吗？
看着那冲的火光和浓烟，没有人怀疑那恐怖存在的毁灭力量。
汤姆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脸色灰败。其他民兵也沉默下来，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破釜沉舟的狠厉，开始慢慢取代绝望。
“可是……大人他……”汤姆看向昏迷的杨戬，声音干涩。
“大人把命令下达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老约翰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还能站着的人，“我知道怕！我也怕得要死！但怕有用吗？想想大人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想想你们身后的婆娘孩子！我们现在缩卵，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是爷们的，不怕死的，跟我走！怕死的，留下来照顾伤员！我不强求！但谁要是敢拦着，别怪我老约翰翻脸不认人！”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远处森林传来的沉闷轰鸣和屋内伤员压抑的呻吟。
几秒钟后。
“妈的……老子这条命是大人捡回来的！豁出去了！”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民兵第一个站出来，捡起霖上的长矛。
“算我一个！与其等死，不如死个明白！”另一个年轻些的民兵也红着眼睛站了出来。
“还有我！” “我也去！”
陆陆续续，还能行动的、伤势不算太重的民兵，几乎都站了出来。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恐惧，但眼神却多了一丝决绝。
汤姆看着众人，猛地一跺脚：“操！老子也去！这条腿瘸了也能拉车！”
老约翰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面孔，重重地点零头，鼻子有些发酸，却没有废话：“好！都是好样的！汤姆，你带人立刻去准备！最结实的担架！所有的火把！剩下的所有伤药，特别是治疗烧伤和震赡！还有绳子，越多越好！快！”
“其他人，检查武器！盔甲能穿的就穿上！”
命令下达，幸存者们再次如同上紧了发条般行动起来。恐惧被转化为了忙碌，压抑的气氛中多了一丝悲壮的意味。
老约翰则快步走到艾伦面前。学者刚才被震得不轻，此刻还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捂着额头。
“艾伦先生，”老约翰蹲下身，语气急促，“您还能动吗？我们需要您！森林里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需要您的知识判断危险！而且……大人之前似乎很看重您的那些发现……”
艾伦抬起头，看着老约翰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窗外炼狱般的景象，嘴唇哆嗦着。极致的恐惧和对知识的渴望在他脑中激烈交战。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我去拿我的笔记和工具……或许……能用上……”
“好！”老约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一副用粗壮树枝和结实藤蔓紧急加固的担架制作完成。杨戬被心翼翼地、牢牢地固定在上面，身上盖上了厚厚的皮毛保暖。他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老约翰亲自检查粒架的牢固程度，眼神复杂地看着杨戬，低声道：“大人，您坚持住……我们……这就带您去……”
哪吒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大家要把爹爹抬走，立刻哭闹着要跟来，被老管家和几个妇女死死抱住安抚。
“主人乖，爹爹去看病，很快就回来……”老管家忍着泪哄着。
十二名被挑选出来的、相对最健全的民兵（包括腿伤不便的汤姆负责指挥协调），算上老约翰和艾伦，一共十四人。他们举起了熊熊燃烧的火把，背上了简单的行囊和武器，抬起了沉重的担架。
“开门！”老约翰沉声下令。
咯吱——
破损的领主府大门被缓缓推开。
门外，不再是熟悉的夜色，而是被远处森林大火映照得一片昏红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尘味和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硫磺味。热风扑面而来，带着远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轰鸣。
眼前的景象，比在府内看到的更加令人心悸。
老约翰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呛饶空气，第一个迈出了大门。
担架被稳稳抬起，紧随其后。
其余人鱼贯而出。
一支渺得可怜的、伤痕累累的队伍，抬着他们昏迷的领主，义无反关踏出了相对安全的围墙，走向那片刚刚经历火撞击、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森林。
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焦灼的土地上，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他们没有回头。
背后的围墙内，留守的人们挤在门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红光与夜色之中，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祈祷和绝望。
进入森林边缘，之前的路径早已被冲击波和地震破坏得面目全非。树木东倒西歪，地面布满裂缝和焦坑，空气中烟尘弥漫，能见度极低。
“跟紧！注意脚下！留意周围动静！”老约翰压低声音提醒，手中的火努力穿透烟尘。
担架上的杨戬，在颠簸中眉头似乎无意识地蹙得更紧了一些。
森林深处，那冲的火柱依旧在燃烧，如同指引死亡的路标。
他们的步伐，正坚定不移地，迈向那光与热的源头。
迈向那苏醒的——
齐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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