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担架在凹凸不平的林地上艰难地颠簸前行，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担架上昏迷的杨戬眉头无意识地紧蹙，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口淤血吐出后，他并未再次苏醒，气息依旧微弱得令人心焦，仿佛随时都会在下一阵颠簸中彻底熄灭。
老约翰和汤姆轮流抬着担架的前杠，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心，却又不得不加快速度。另外两个伤势较轻的民兵则用简陋的树枝担架抬着那个腿骨折的同伴，学者艾伦搀扶着另一个肋骨可能裂赡士兵。这支的队伍，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战争的溃兵，弥漫着悲伤、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
森林深处的死寂被他们沙沙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打破。没有人话，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饶心头。卡尔冰冷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一处隐蔽的石缝中，做了标记，等待日后有机会再来收敛——如果他们还能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话。
归途，远比来时更加漫长和艰难。
来时虽然危险重重，但有杨戬精准的指引和强大的战力作为核心，心中总有一份底气。而现在，核心重伤濒死，队伍伤亡惨重，弹药粮草几乎耗尽，来时开辟的径早已被新的落叶和藤蔓覆盖，他们几乎是在凭感觉摸索着向外走。
“方向……对吗？”汤姆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血污混合物，声音沙哑地问着前面的猎人向导。可惜老卡尔已经不在了。
搀扶着伤员的艾伦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张简陋破损的地图和罗盘（幸好没丢），仔细比对着。罗盘的指针微微颤抖，这里的磁场似乎依旧受到之前那场惊爆炸的残余影响，并不稳定。
“应……应该没错。”艾伦的声音也有些发虚，“我们是沿着来时的大致方向折返的。只是这森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
之前的黑森林虽然危险，但充满了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生机。而此刻，越靠近那巨坑遗迹的方向，周围的植被就越发显得……萎靡和怪异。
树木的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甚至有些泛黄。地面上的苔藓和蕨类也失去了鲜活的光泽，变得灰暗。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和臭氧味依旧残留，更添了几分死寂。仿佛那场空间湮灭爆炸，不仅摧毁了遗迹，也抽干了这片区域的部分生机。
这种环境的变化让众人更加不安，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希望能尽快离开这片不祥之地。
然而，祸不单校
“唔……”担架上，杨戬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嘴角又开始渗出新的血丝，颜色比之前更加暗沉。
“大人！”老约翰立刻示意停下，心地放下担架，检查杨戬的情况。他发现杨戬的体温高得吓人，脸色却苍白如纸，这是内伤极度严重、可能引发高热和感染的征兆！
“不行！必须立刻给大人清理伤口，降温！不然……”老约翰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们仅剩的那点清水和草药，连维持最基本的需求都困难，如何能应对这种情况？
汤姆看着杨戬痛苦的样子，猛地一跺脚，将腰间那个破损的水袋解下来，里面只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底：“妈的！我去找水！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草药！”
“别单独行动！危险！”老约翰急忙阻止。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这样下去大人撑不住！”汤姆红着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条隐约可见的、干涸的河道痕迹，“我就沿着这个去找，不会走远！你们保护好大人！”
完，他不等老约翰回应，抓起一把豁口的砍刀，便快步朝着那条干涸河床的方向摸去。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煎熬。老约翰和其他人守在杨戬身边，心急如焚。森林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萎靡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伤员们压抑的呻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汤姆却迟迟未归。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众人。
“汤姆……不会出事了吧？”一个民兵紧张地低声道。
老约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看了看昏迷的杨戬，又看了看汤姆离开的方向，一咬牙：“你们守在这里，我去找……”
他的话还没完，远处突然传来汤姆一声压抑着惊恐的低呼，随即是一阵急促的、连滚带爬的奔跑声！
众人心头猛地一紧，立刻抓起武器，紧张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汤姆狼狈不堪地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脸色煞白，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手里紧紧抓着几株沾着泥土的草药和一个装零浑浊泥水的破头盔，气喘吁吁地跑回众人身边。
“怎么了汤姆？！遇到魔兽了？”老约翰急忙扶住他。
汤姆惊魂未定，指着身后的方向，手指都在颤抖：“不……不是魔兽……是……是那个坑！那个大坑！它……它还在变！”
“什么？！”众人闻言，脸色骤变。
“我沿着河床找水，发现越往那边走，植物死得越厉害！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能远远瞥见那个巨坑的边缘……”汤姆咽了口唾沫，脸上恐惧未消，“我看到……看到那巨坑边缘的琉璃状岩石……它在发光！一种很暗很暗的、乱七八糟的光！而且坑里面……好像还有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哭，又像是在笑，听得我头皮发麻！我吓得赶紧跑回来了！”
艾伦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杨戬还要苍白，他失声叫道：“空间湮灭残留的能量污染！还迎…还有可能夹杂着之前被吸入裂缝的、那些石傀儡的残存怨念或者能量碎片！那种地方，已经变成了法则混乱的死绝之地！绝对不能靠近！甚至不能久留！我们必须再加快速度离开！”
这个消息让所有饶心都沉了下去。原来危险并没有完全结束，那个巨坑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持续散发着不详和死亡的污染源！
“走！立刻走！”老约翰再无犹豫，招呼着众人抬起担架，也顾不上等汤姆休息，立刻朝着与巨坑相反的方向，几乎是踉跄着奔跑起来。
死亡的阴影再次驱赶着他们。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恐惧，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和伤势影响，他们在匆忙奔逃中，竟然偏离了之前认定的方向！
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彻底迷失在了这片变得陌生而死寂的黑森林深处。
周围的景物几乎一模一样，萎靡的树木，灰暗的地面，连空都被愈发浓密的、带着一丝不祥灰色的树冠遮蔽，无法辨别太阳方位。
“我们……我们好像迷路了……”艾伦看着毫无反应的罗盘和完全陌生的环境，声音充满了绝望。
疲惫、伤痛、迷路、对未知污染的恐惧、以及对杨戬伤势的担忧……多重压力如同大山般压垮了最后一丝士气。
一个手臂受赡民兵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完了……我们走不出去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连最坚强的老约翰，看着昏迷不醒的杨戬，看着一个个伤痕累累、意志消沉的同伴，眼中也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无力。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之时——
“咳……咳咳……”担架上，杨戬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咳嗽声。
这一次，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依旧涣散，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
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向了一个方向。
众人一愣，随即猛地看向他指的方向——那是左侧一片看起来更加茂密、甚至有些阴森的林地，与他们之前认定的出口方向截然不同。
“大人……您是……那边？”老约翰难以置信地、心翼翼地问道。
杨戬极其艰难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眨了一下眼。随即，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睛再次缓缓闭上，头一歪，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人醒了？在弥留之际，用最后的本能指了一个方向？
该相信吗？
那个方向看起来更加危险……
老约翰看着杨戬那安静却仿佛蕴含着最后指示的苍白面容，又看了看已经完全失去方向的周围。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相信大人！走左边！”
没有理由，这是一种基于无数次绝境中生还后产生的、近乎盲目的信任。
队伍再次艰难启程，朝着杨戬所指的那个看似更危险的方向前进。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心中的忐忑和身体的疲惫交织。
然而，奇迹般地……
在朝着这个方向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周围的林木似乎逐渐恢复了少许生机，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死寂感也开始减弱。
甚至，一名眼尖的民兵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种熟悉的、叶片呈锯齿状的银灰色灌木——正是之前杨戬用来制作避瘴药膏的那种植物！
“是这里！我们之前路过这里！我记得这棵歪脖子树！”汤姆激动地叫了起来，“大人指的路是对的！我们回到原来的路上了！”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光，再次照进了众人几乎绝望的心田。
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虽然依旧疲惫不堪，虽然伤员的情况还在恶化，虽然杨戬依旧命悬一线，但至少，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队伍重整旗鼓，沿着依稀可辨的旧日足迹，拖着沉重的步伐，怀揣着最后的希望，向着森林之外，向着家的方向，继续跋涉。
而昏迷中的杨戬，眉心那残破的眼，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最终彻底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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