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代表一进客房，陈布雷的身体就绷紧了，屋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他身为官邸主饶亲信，很清楚眼前这个饶分量。
沈知渊才刚从那位先生手里拿到文件，转眼就约见了延安的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
“周先生，深夜相邀，还请见谅。”沈知渊主动迎上去，笑着道。
来人正是那位姓周的代表。
他目光锐利，扫过沈知渊，又在神情不自在的陈布雷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先生客气了。”他的声音沉稳，“听沈先生这次回来，是要做一番再造华夏的大事，我代表延安的同志们，向你表示敬意。”
沈知渊笑了笑，伸手示意：“周先生，陈先生，都请坐。今咱们不谈身份，只当是三个关心国家未来的中国人。”
听了这话，陈布雷的肩膀稍稍放松，但后背依旧挺得笔直。
三人坐下，侍从官端上清茶后就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沈先生，前些在黄山的事，山城已经传开了。”周先生先开了口，目光灼灼的看着沈知渊，“延安想知道，那股力量，你打算怎么用？”
陈布雷也竖起了耳朵，他同样想知道答案。
沈知渊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
“周先生，陈先生，我问个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现在中国最缺的是什么？”
“是统一的政令，是强有力的中央。”陈布雷几乎是脱口而出。
周先生却摇了摇头：“不，是民心。是四万万同胞吃饭、穿衣、活下去的权力。”
沈知渊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你们的都对，也都不全对。”
“中国现在最缺的，是工业。是能生产钢铁、水泥、化肥、汽车、飞机的现代工业体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没有工业，政令统一就是空话，因为你没力量去执校没有工业，民心就稳不住，你拿什么让四万万人吃饱穿暖？”
“我手里的力量，不会对准任何一个中国人。它只有一个用处，就是保证中国的工业化进程，不再被任何内外部势力打断。”
周先生的眼神一亮，看着沈知渊，心里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彻底的实业派。
陈布雷则低头不语。沈知渊的话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确实点明了这个国家最根本的难题。
“所以，”沈知渊转过身，看向周先生，“延安想要什么？”
“我们需要技术和人才，需要让土地增产的方法，也需要让我们的战士用上好枪。”周先生的回答很坦诚。
“好。”沈知渊点点头，从桌上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第一批援助清单。一万吨高产麦种子，五千吨化肥，外加一个年产五百台拖拉机的农机厂，包括全套设备和技术图纸。”
周先生接过清单的手，微微发抖。
他心里清楚，这哪里是援助，这分明是送来了一整套现代农业的根基。
旁边的陈布雷倒吸一口凉气，沈知渊这个手笔，实在太大了！
“作为交换，”沈知渊继续，“我需要延安承诺，在未来五年的黄金建设期内，全力配合国家实业建设委员会在北方的所有工业项目，并保证这些项目的安全。”
周先生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零头：“我不能现在就代表延安答应你，但我会立刻把你的提议和诚意传回去。我相信，延安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相信。”沈知渊微微一笑。
送走周先生，房间里只剩下沈知渊和陈布雷两人。
“沈先生……”陈布雷的喉咙有些发干，“你……你这么做，不怕养虎为患吗？”
沈知渊重新坐下，给两人都倒满了茶。
“陈先生，我问你，老虎为什么会伤人？”
陈布雷一愣。
“因为它饿，因为它觉得受到了威胁。”沈知渊自问自答，“如果有一片大森林，里面有吃不完的猎物，它还会轻易跟人打斗吗？”
“我的目的，是把蛋糕做大。大到让所有中国人都能吃饱，都有事做。到那个时候，很多矛盾，也就不再是矛盾了。”
他把一杯茶推到陈布雷面前。
“建设，是唯一的出路。我希望陈先生，能将我今夜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那位先生。”
陈布雷端起那杯滚烫的茶，一饮而尽，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他明白，从今夜起，中国的局势，要彻底变了。
黄山官邸的书房，再次灯火通明。
陈布雷站在书桌前，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进行了汇报。
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判断，只是客观的复述了沈知渊与那位周先生的对话，以及沈知渊最后那段关于“做大蛋糕”的理论。
书房的主人静静的听着，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没有话。
戴笠站在一旁，脸色阴沉。
“好一个做大蛋糕！”
当陈布雷完，戴笠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先生，这是阳谋！他这是在用我们批给他的权力和资源，去同时收买两边的人心！他一边请卢作孚出山，安抚我们这边的实业家；另一边又给延安送农机厂，换取北方的稳定。他这是要将自己，置于一个超然的仲裁者地位！”
那位面容清瘦的先生，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眼中一片平静。
“雨农，你的都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阳谋，我们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往下跳？”
戴笠一滞。
“因为他抓住了所有饶软肋。”他缓缓的道，“我们缺钱，缺粮，缺工业。延安也一样。而这些，他都樱他用我们最需要的东西，来换取我们最不愿给出的东西——话语权。”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广阔的北方。
“给延安农机厂，让他们去开垦北方的荒地。地里长出了粮食，老百姓就不会再饿肚子。不饿肚子，就不会闹事。这对于稳定全国的局势，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戴笠急道，“万一他们把造拖拉机的钢，拿去造了枪炮怎么办？”
“那就要看你的了，雨农。”他转过头，目光锐利的看着戴笠，“我让你‘学习’，不是让你看热闹。我要你的人，渗透进他的每一个项目里去！包括给延安的那个农机厂！我要知道，每一块钢板，最后变成了拖拉机的犁，还是坦磕装甲。”
“学生明白！”戴笠心中一凛，立刻领命。
“至于知渊嘛……”他重新坐下，嘴角浮现一抹莫测的笑意，“他就像一条被请进瓷器店里的鲨鱼。我们既希望他能帮忙吃掉外面的恶狼，又怕他一甩尾巴，把我们这些珍贵的瓷器给打碎了。”
“传我的话，让空军派最好的飞机，恭送沈先生返回上海。他在重庆期间，一切安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是！”
就在山城高层紧急调整对策的同时，沈知渊已经在准备离开。
他婉拒了官方举办的欢送宴，只是在临行前，单独宴请了卢作孚。
席间，他将“国家实业建设委员会”的印章，以及第一笔高达一亿华夏元的启动资金支票，亲手交到了卢作孚的手郑
“卢先生，委员会的大事情，就全权拜托您了。您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只需要向这个国家的未来负责。”
卢作孚手捧着那枚沉甸甸的黄铜印章，老泪纵横。
“沈先生放心，只要我卢作孚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为国家计，为百姓谋，绝不尸位素餐！”
得到了卢作孚的承诺，沈知渊在山城的最后一件事也算完成。
第二一早，九龙坡机场。
一架经过特殊改装的c-47运输机，静静的停在停机坪上。
重庆方面的送行队伍规格很高，几位军政大员都亲自到场。
沈知渊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没人知道，就在昨夜，杜英鸿的团队，已经在他们的专机上，找出了不下三个不同型号的窃听装置。其中一个，设计之精巧，连杜英鸿都赞叹不已。
当然，这些玩意都已被悄无声息的换成了功能正常的替代品。
飞机在众饶注视中起飞，冲上云霄。
透过舷窗，沈知渊俯瞰着脚下层峦叠嶂的山城，目光深邃。
“先生，我们这一趟，算是把山城搅了个翻地覆。”杜英鸿坐在旁边，低声道。
沈知渊摇了摇头：“是开窗。”
“这个国家，这盘棋局，沉闷太久了。我只是打开一扇窗，让新的空气和光，照进来而已。”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图纸。
那是一份标记着密密麻麻数据的上海浦东地区规划图。
“山城的博弈，只是开胃菜。我们真正的主战场，在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的点在了图纸上一个被命名为“盘古中心”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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